【红精灵小说】她

她

文：红精灵

南方的太阳暖暖的照进来，她昏昏沉沉的睁眼看了一下，眼皮沉得像是灌了铅。

所谓的打工宿舍，就是横七竖八的摆放着各种摇摇晃晃的上下床。这打个喷嚏都会响的铁床，一块翘三翘四的木板一放，就是一张上下床。我卷缩在靠近窗子的地方，这个位置好歹还有点阳光。我已经三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感冒发烧，再加上焦虑。她的身子冷得厉害，一张薄得不能再拨的毛毯，脏兮兮的盖在身上。

她忽然咳嗽起来，稍微动一下，床就摇晃的厉害，像是喝醉的后的醉汉，咿咿呀呀的响着。这几天吐光了肚子里所有的东西，先是胃里残存的一点点的米饭和没有油水的包包菜，接着是清水，现在吐了青色的水，黄色的水，青黄色的水，她已经吐不出来，好像肚里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床，也摇晃的越来越厉害。

她随着摇晃的床，有节奏的轻声咳嗽。身子下面忽然有一点点蠕动的感觉，她缓缓的伸出手，在被窝里摸索着，摸索着，像是摸到一粒粒金色的豆子，摸到了，她举起来，一只黑色的豆子、她苦笑一下。在这里每天都有黑色的小臭虫来给她作伴，陪她说话，给她平淡无奇的生活，增添了多少无可奈何的因素。

空荡荡的房间里，到处都是挂满各色旗帜的衣服，裤子，内衣，内裤，臭袜子。墙角的角落，堆满了杂物。这个貌似老家的小三层小楼房，囚固了我所有的梦想，对于南方的生活，过多的是失望，绝望，更多的是无助。此刻，我想是一只自由自在小鸟，能飞出去，飞出这个黑厂，飞到更为自由广阔的天空。虚弱的身子轻飘飘的，像是要飞到空中，我似乎看到父母亲，他们在天堂向她招手。

阳光顺着时针慢慢的转动，转到她脸上的时候，她忽然觉得一阵哆嗦。好想回家啊，可是家在哪里呢？自从千里迢迢从老家来到所谓遍地黄金的桥头镇，自从进了这个所谓的毛衣绣花厂，自从被收缴了身份证，被迫交了押金。那个带她们来的女人就踪迹全无，而这群女孩子像是没有头的苍蝇被关在笼子里，再也没有跨出去厂门半步。

绣花厂顾名思义是给毛衣绣花，活倒是不难，可难的是那个所谓的广东老板，经常是上一天班歇半天，厂里根本没有订单。这么大一群人，要吃饭，要发工资，可是一个连工人都要扣起来的工厂，能有什么效益。老板为了压缩开支，每天只供应两餐，中午和晚上。大米是那种最粗的大米，在米乡这种大米都是喂猪的那种。菜，永远只有一种，包包菜，放在大锅里煮熟，放点盐巴。每人每顿半碗米饭，一勺子清煮包菜。

日子一天天过去，所有被关起来的人都饿得皮包骨头。几乎不约而同的患上这种怪病，呕吐，腹泻，关在这里在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更别说出去看病。其实不用看大夫，也知道这就是营养不良。她也试图想逃跑出去，没有身份证，别说找工作，就连出去住宿都成问题。最重要的是，几个月的消耗，所有人身上的零钱也被平时的日用品消耗殆尽。就算逃出去，但是该去那里呢？

阳光扫过脸颊的时候，她忽然感到冷，超级的冷。她忽然想起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想起那一道道温暖的亮光。她忽然想起父亲，想起母亲，想起母亲暖暖的目光。她回到小时候，回到母亲的身旁，她赤着的小脚，被母亲抱在怀里，轻轻的揉搓。母亲身边粗糙的饭桌上，放着瓜子，花生，都是父亲用沙子炒出来的，香级了！

屋子里还生了一个大大的火堆，围着火堆的有七叔，三姑，有左邻右舍，还有可爱的妹妹，大家开心的说着笑着，破旧的土坯房子装载着欢声笑语，她也开心的笑着。突然，一道火光从房顶上落下来，她一下子醒了过来。她又咳嗽出来，她软绵绵的歪过头去，吐出一大口鲜血。

阳光，慢慢的转过去，她又缩回到那张破旧的毛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