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权票
临近年底了,单位要进行“评优树模”工作,然后系统召开表彰大会。
一大早,办公室主任小王过来跟老张说,按照名额,单位只能一个“优秀”名额,其他等次就是“合格”、“基本合格”和不合格了。
“优秀”这个事情,前些年大家已经不看重了。可现在,直接跟年终绩效增量挂钩了。所以,就变得微妙起来。
“优秀这个人选嘛,您是单位元老,看咋办呢?”小王好像是随意地问他意见。
老张今年58岁,再在单位吃两次腊八粥就要退休了。在机关摸爬滚打了一辈子,老张算得上是老江湖了。“评优树模”这事情,他十年前已经早已不上心了:我不参与,评谁都行。
老张的待遇,不是最高,但也属于次高,这个方面也就不争了。荣誉呢,省市级的证书塞了一抽屉,国家级的蹲在客厅博古架上。——更没必要争了。
人这东西,一旦看淡了金钱和荣誉,就啥都不在乎了。
单位十几个人里,除了老张资历最老,——大家平时常玩笑说他是“五朝元老”,——资历次老的居然是还是借调身份的小贺,一个军转干部。
小贺本来分在了一个乡镇,早些年被借调过来。这一借就是十多年,单位舍不得叫走,又解决不了调动手续。好在小贺这小伙子实诚,一天只管干工作,也不太在意这些事情。
“军人嘛,服从命令是天职。再说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工作啊!”小贺这话说的实在,也是他的心底话。领导们听了,觉得有点对不住他,但是又没能耐解决他的身份问题。于是,领导一茬换了一茬,小贺就这么一直悬浮在半空里借调着。
小贺这小伙子,最大的特点就是皮实:身体素质好,思想觉悟高,啥活儿都不推辞,啥活儿都能干好。
秦岭违建拆除,小贺被抽调参加工作组。那段时间,时间紧任务急,连夜加班是常态。那几天,一晚上只能偷空睡一两个小时,三顿饭都是盒饭,领导跟同志一样。那次工作一直持续了八个多月,等到小贺回到单位时,大家差点儿没认出来,“咋给晒黑成这样了?”
后来,拆迁工作补助款下来后,在单位里引起了争议。以老张为代表的,主张发给小贺,因为人家本身就是秦岭拆除补助款。但其他人持不同意见:小贺没在单位的时候,他负责的工作其他人承担了,所以补助款应该均分。最终,补助款被按单位人头进行了分配。签字的时候,其他人都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小贺带头签了字,领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
老张实在看不过眼,说了一句:“以后像这样的出外勤咱们轮流去,补助款也均分。”
大家的脸都红得像绸子,办公室里一片沉重的尴尬。
春节期间疫情防控,单位领导为派驻小区的人员发愁。老张主动要去,其他人不好意思,“快退休的人了,整天值守在寒冬冷风里,不行不行!”
小贺看领导为安排不下去发愁,主动请缨。这一出去,就老老实实在单位负责小区门口待了四个月,直到疫情解除。
八月份,老旧小区改造,需要下沉干部协助社区工作。又是小贺出的外勤。今年小贺所负责的工作,其他人还弄不了,只好趁周末的时候回单位加班处理。这项工作,一直到了12月31日才暂告结束。
这不,小贺才从社区回来十多天,单位椅子还没暖热呢。
听了小王的话,老张把小贺的工作说了一下:“这些年,所有的外勤工作都是小贺出去,咱们好歹都还坐在办公室。”
小王听了,笑了一下,说要去向领导汇报一下,就走了。
“评优树模”会那天,小王主持会议,传达了领导班子制定的评选标准:单位在编人员,工作业绩突出,从“德、能、勤、绩”四个方面衡量。
一听这标准,老张脑子“嗡”的一下:这第一条就把小贺给划出圈儿外了啊。
会议还在进行。老张双手摁着太阳穴,安静地坐在那里。
这几年,单位领导更换频繁。现任领导是新调过来的,在单位工作还不到八个月。
会议投票结束后,纪检组长跟工会主席负责了计票,并公布了结果:领导以高票数当选为年度“优秀”。
奇怪的是,里面出现了一张弃权票。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