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张丙生/秘境
暮色沉下来,石块一样沉重的雾障压在林子上头,树枝子“咔吧咔吧”响。我们熊似的在林子里瞎撞了很久,这时候终于看到了一束亮光。
一走出林子,豹子就歪倒在一块岩石旁,顺手扯起一把荒草在嘴里嚼着,我攀到高处的山坡上朝早已被晚雾笼罩了的林子眺望。本来我们是沿着一条小路前进的,不知怎么摸错了方向,林子里黑漆漆的不见亮光,我们在林子转悠了四五个小时,但我估计最多没有走出三里远。
我折回来,对豹子说:“今天就算了吧。”豹子“呸”地将嘴里的草屑吐出老远,“算啦就算啦。”我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拿起撂在地上的旅行包朝山下走去,豹子也爬起来,狠命拍打着身上的草屑。山下有一条小溪,在两山之间闪着清幽的亮光。
天气异常闷热,乌云从山顶上翻卷起来,天空像一口大锅倒扣在头顶上。成群的山雀林鸟惊慌地飞来飞去。我们一直下到小溪旁边的一块空地上,顾不得休息,趁着微弱的暮色,垒石筑灶,取水做饭。
我说:“这天悬,得找个地方准备一下。”豹子翻起眼看看天,说:“你来烧火,我找找看附近有没有山洞。”我忙拦住他,“你烧,你烧,我去吧。”他没有再表示异议,我咳了一下,开始踩着谷底的磊磊乱石去寻找可以栖身的地方。背后空旷的山谷间冒出颇为壮观的一股青烟。
早已对豫南山充满向往,就像长江漂流,黄河探险,总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在召唤着我。初夏时节,我把这种想法告诉给豹子,立刻得到他的响应,并且我们约了单位里另一位王姓老兄,浩浩荡荡向这豫南山进发了。可惜王老兄中途偶染疾病,不得不抱憾而退。几天过去了,我和豹子即将穿越整个山脉,谈不上有惊险,唯一使我们惊叹的是豫南山中地域的辽阔,常常几十里上百里才能见到一间两间石墙石瓦的小屋或稀稀落落三两户人家,这使我们的旅途充满了野趣。今天我们已经走了七十余里,本想找个地方歇歇脚,可不仅没有碰到一条人影,反而迷了路......
我终于在三百米外的地方发现了这个山洞。洞很深,我用手电照射,不见洞底,石块掷进去,很空灵,没有其它声音,只有几声啁啾的鸟叫。我转回去时,豹子已经煮好了饭,那顶白帐篷在山谷里很显眼。我说:“搭它干啥,咱们还是挪到那个洞子跟前吧。”
豹子用溪水抹拉着被烟火熏得黢黑的面庞说:“如果不下雨,咱们还是住这儿好......
山谷里掠过一阵凉风,豆大的雨点突然斜着摔打下来。我们匆匆转移到那个洞子里边,山谷里一道闪电,暴雨骤然而至。
洞子里异常潮湿,光溜溜的洞壁上生着一层苔藓。手电光照见的地方似乎还有汩汩的渗水,洞外是哗哗的雨声,雷声在洞顶上炸响,恐怖紧紧吞噬着我的心。豹子把自己严严实实装进睡袋里朝我跟前偎依,这个壮实的汉子平常什么都不在乎。我问:
“睡不着吗?”
豹子把身子佝偻成一条干虾,“我总他妈的觉得这洞要被炸塌。”
我说:“快睡吧,一睡着什么都忘了。”
我突然被激烈的鸟叫吵醒了,从睡袋里摸到手电,可手电怎么拍也不会发光,有抬腕看看表,闪着莹光的手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走动。我慌了神,洞外很亮,雨仍在刷刷下,借着亮光,依稀可以看到洞顶栖息了大群大群的山雀林鸟,全都在叽喳着乱叫,还不时有鸟飞进飞出,不少鸟被风雨吹打得跌落到了地上......我大惑不解,这些鸟类何以在这暴风雨里冒着生命危险飞来飞去......
豹子也醒了,大声问:“怎么啦,怎么啦?”
我说:“我也想知道。”又有一群鸟飞进来,拍打着淋湿的翅膀大声鸣叫。山顶同时传来了野狼恐怖的长长的嗥叫。我和豹子惊慌地坐起来,鸟类们已经蜂拥地朝洞口飞去。许多雏鸟从鸟群里落下来,摔出“啪啪”的响声。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豹子颤抖着声音说。
我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大声问豹子:“你记得小时候学过的那篇《一根羽毛》的神话故事吗?”
豹子说:“不是说有个人得到了一根羽毛,就能听懂了鸟语,一天在山中听群鸟议论要暴发山洪,天崩地裂······”
我说:“是呵,是呵······”
我们急忙从洞子里爬出来。外面很亮,满世界都是雨水,一种隆隆的怪叫正由远而近。
“涨水啦!”豹子大声怪叫。
“对,山洪暴发!”我说。
我们惊慌地跑下来,那条小溪已经不见,巨大的流水冲撞着嶙峋的怪石。
豹子奋力将旅行包朝对岸掷去,可仅仅听见一声闷响,就什么也不见了。我们差不多同时跳进激流里,朝对岸游去。我曾在市一级的游泳比赛中得过冠军,没怎么费事就扒住了对面的一棵树。豹子虽然也游到了跟前,头却“咚”地撞在一块岩石上,接着被冲下去十几米远。可他还是顽强地接近岸边,被我拉了上来。我借着朦胧的水光看见豹子的头顶在汩汩流血,可旅行包已经没有了,我只好从内衣上撕下一绺布条,匆匆给他包扎了一下。
白亮亮的洪水压过来,满目的山石林木瞬间夷为平地。我和豹子绊着满山遍野乱窜乱爬的虫蛇,竭尽全力跑上山巅,才回头俯视正在疯狂肆虐的山洪,我们刚刚脱离的那个洞子早已成了“水晶宫”,若不是那群鸟雀的帮助我们早已成为“龙王爷”了。可是鸟类未卜先知的神功对于我们不能不说是一个谜。
天亮了,山灰蒙蒙的轮廓凸现在四周,天地间显得非常静谧,只听得沙沙的雨声和滔滔的水响。被饥饿、寒冷和恐惧折磨得精疲力竭的我们突然听到背后的山下传来几声悠长的牛叫,转身看时,我们却傻了,下面的山坳间俨然有个村庄,十几间农舍的房顶上正扯起长长的炊烟。一个老者和几个孩子正朝山顶攀沿,在他们身后,几头牛在悠然啃着草......懊悔猛地撕扯起我的心,如果昨天下午我们不在林子里迷失方向,如果我们从林子里走出来不马上宿营,如果我们再往前赶半里路,那么这一夜的惊险就可以避免,可是这一切一切的“如果”都不过是事后假设。我们,包括所有能够看到这篇文章的人,将永远也弄不明白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古怪,常常会是差之毫厘竟谬之千里......
豹子摸着受伤的额头在骂娘......
老人和孩子走近了,望着头上缠着绷带的我们,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似乎在打量着一对天外来客……
作者简介
张丙生,笔名冰生,男,1965年10月生,河南省唐河县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中国作家》《奔流》《莽原》《山西文学》《百花园》《躬耕》《人民日报》《河南日报》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30多万字,在《民间文学》《故事会》《故事林》《故事家》《上海故事》《古今故事报》等报刊发表故事作品30多篇。先后获省、市文学奖十多次。创作简历收入《河南作家大词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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