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本无皮书
80年代初期,课外读物极度匮乏,地处豫西北深山区的我们除过课本,几乎没有见过其他图书。
一个冬天的午后,太阳暖洋洋地照耀大地,我们一群人正背对土墙站成一排,准备开始百玩不厌的游戏——“挤油”,若是谁从队列中被挤出,谁就是输家,需要学小猫叫或小狗爬,作为惩罚。
不出意外,瘦弱的小华再次失利。正当我们准备看他滑稽的表演时,他竟故意清了清嗓子,神秘地说道:“我给大家讲一个小龙女的故事。她冰肌玉骨,美若芙蓉出水、明艳绝伦、犹如仙女下凡。性格宽容恬淡,纯朴可爱;武功轻灵飘逸,于婀娜妩媚中击敌制胜……”我们一个个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出神地望着小华,就像看一个天外来客,更像迎接一位盖世英雄。“小龙女的徒弟杨过武功学得怎么样?”见小华故意卖关子,我们异口同声问道。小华俏皮地发出指令:“全体闭上眼睛”“齐喊魔术变变变”“迅速睁开双眼”“看!”片刻功夫,小华手里竟然出现了一本天书——白纸黑字,就是没有封皮,我们无从知晓书的名字。我们争先恐后要去抢书,小华迅速地把书揣到了怀里:“嘘!小心被老师发现,我们谁也看不成了。我们来抓阄,按照顺序轮流看书,每个人一天,大家说怎么样?”于是,归寝熄灯之后,我们偷偷地点上煤油灯,钻在被窝里享受精神的盛宴。霎时间,女生个个争做小龙女,男生人人自比杨过,校园里瞬间刮起一阵“神雕侠侣”风……
多年以后,当上小学六年级的女儿迷上了网络文学、玄幻小说无从自拔时,幼时全班同学抢读无皮书的情景就浮现在我的眼前。我灵机一动,就让金庸大师来拯救和改变她吧!当我把包装精美的《神雕侠侣》递给女儿时,她只是淡淡地拒绝:“这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从不看连续剧的我开始定时观看《神雕侠侣》,不知不觉中女儿也被主人公可怜的身世、经典的对话、离奇的遭遇所吸引,她开始不满足电视剧简单的情节,而废寝忘食地读起了纸质读物。一发而不可收拾,《笑傲江湖》《射雕英雄传》《倚天屠龙记》……她开始往返于图书馆和新华书店,就为品读金庸的作品。
最后,女儿用一个 “虐”字总结了金庸。问起原因,她答:“所有的主人公,都有及其高超的武功,但是在修炼的过程中,他们忍受着我们难以想象的痛苦,人人都到了自虐的地步。这种精神,就是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其实,比金庸笔下的人物更“自虐”的,还是金庸本身:“因伸张正义而被迫辍学,在图书馆就职期间拼命阅读,创作电视剧本,构思武侠小说,转让报业集团,兴建'金庸图书馆’,封笔修订作品,81岁前往剑桥大学就读,攻取硕士、博士学位……”金庸这种淡泊名利、精益求精、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将会如他的作品一样世代流传,鼓舞更多的男女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