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益人:绿 帽 子
我说的绿帽子,不是口头表达、口口相传、无形而丢人的绿帽子。而是,有一个人实实在在头戴一顶绿帽子,招摇过市,好像还有点炫耀。
这个人就是老张。
老张和老李,同村,同龄,同学,同一个单位,同一年退休,同住一个社区。他俩,从小娃小孩,到小张小李,到老张老李,到张老李老,两人关系十分要好,没得说。可现在都成“老”字辈的人了,最近却有说的了,有麻达了。老张说老李给他戴了“绿帽子”,他就干脆买了一顶绿帽子戴上,他要名副其实,他要这个名分,他还到处讲绿帽子的故事。
奇了怪了,讲得老张得意洋洋,讲得老李无地自容。
老张说:“最近,老李对我老婆有意思了,常眉来眼去,常盯着不放,常瞅得看不见人了才收眼。”
这倒有可能,老张老婆,虽半老徐娘,但风韵犹存,走到街上回头率还是挺高的。
光看不算,还有行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老张说,老李的行为他亲眼看到了。
“我们有时在一起吃饭,老李给一桌子人碗里夹菜,我感觉就数给我老婆碗里夹得多,常常还多夹一筷子。”
老张加重语气:“特别是有一次,在一家红事里,老李问我吃了饭去哪呀?我说出去有个事。我走了,不放心,颠回来。刚好,一眼就看见,他正给我老婆端来了一碗热油糕,他知道,油糕是我老婆的最爱。唉!油糕热腾腾,我身却凉飕飕;油糕甜蜜蜜,我心却酸溜溜……”
确实,有点醋味。
铁证如山,休想狡辩。老张说他还有更铁的事实。
“更叫人不能容忍的是,有一次,差点抓了个现场,逮了个正着。那天,我吃了早饭在街上遛达,碰见了老李,我俩说了一会儿话,他说他有事,扭头就走了。半个钟头后回家,我进门,他出门,我俩撞了个满怀。我问,你干什么去?他答,今天在文体广场有一老年健身活动,我专门到你家叫你来了。我再问,在街上咱俩不是刚刚见了面,说了话?他拍拍脑袋,想了想说,噢,健忘症,失忆了,忘记了。他伸出三个手指头,补充了一句,我到你家只停了两分钟。我说,不管你停了几分钟,只要进去,就算一次。”
“字是黑狗,越描越丑”。事怕疑心,越疑越鬼,古代不是有“智子疑邻”的故事么?这次老张,醋篓子底掉了,醋坛子打翻了——醋意大发,酸味正浓。这是肯定的,这是必然的,这是应该的。
老张戴着绿帽子讲绿故事,帽子和故事色泽匹配,相互印证。加上老张是讲故事能手,眼神表情,手舞足蹈,浑身是戏,表演到位。讲得有声有色,有板有眼,有根有梢,有枝有叶,惹得围观者好奇又好笑。他讲的时候不笑,讲完了跟大家一起:“哈哈哈……”“嘿嘿嘿……”“嘻嘻嘻……”。
笑完了,笑够了,有人目瞪口呆在思考。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现代说法,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常人以绿帽子为耻,奇人以绿帽子为荣。
有知底细人一语道破天机。说老张净是胡编哩,净是胡谝哩。两年前,他老婆早就跑到深圳,给儿子看娃去了。他想老婆了,想孙子了,就到那里小住几天。两年多了,他老婆根本不在家,他就敢拿老婆开这么大的玩笑。
其实,他老婆在,也不要紧,他俩有夫妻相,性格开朗,见怪不怪,大不了用她那老粉拳,在他脊背轻轻一捶,再加软软一手指头,笑眉笑眼,矫情一句:“讨厌,你这死鬼!”就了事了。
这些,纯粹是老小孩、老顽童们在一起闹着玩哩,自娱自乐,自得其乐。英国有句谚语:“一个小丑胜过十打医生。”滑稽剧里的小丑能让人笑容满面,笑容不仅能提高颜值,还能让健康伴随在身边。笑对人生,能穿透迷雾; 笑对人生,能照亮黑暗; 笑对人生,能化解危机; 笑对人生,能坚持到底,走向成功。
真相大白,围观者都指着老张,一边笑,一边点赞,真是出了名的故事大王,笑话大王。常是编别人的故事,常是讲人家的笑话,这次把自己活生生给编进去了,还是《绿帽子》主角,男一号。自己的故事自己讲,编导演于一身,给人以真实感,听起来真真切切,没有一点含糊,没有一点出入。
自嘲自黑到家了。
幽默是一门只有聪明人才能驾驭的语言艺术,而自嘲自黑则是幽默中的最高境界。能够运用自嘲自黑的人,必定是智者中的智者,高手中的高手。他们黑了自己,笑了别人。就像相声演员,撕破自己,逗乐观众。
真相大白,围观者转过头来瞅《绿帽子》配角,男二号,老李。他站在那里,是笑是哭,一时难辨,或者是喜极而泣,或者是哭笑不得,好像还有一丝受委屈的苦相。说实话,老李是南北行子睡觉哩——正南正北的正经人。根据他的平素表现推测,人都说,老李这人百分之五十做不出那事来。
这下洗白了,老李没事了。老李为给自己彻底平反昭雪,彻底消除影响,他硬把老张拽到帽子店,自掏腰包,给老张买了顶红帽子,换下了那顶绿帽子,把它扔进博物馆。
《绿帽子》,是在老张、老王、老李、老赵……故事百花园中采撷的艳丽一朵,他们的故事之花还在争奇斗妍,竞相绽放。
2020年11月11日写于万荣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