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州文学.小说】刘勇||亲亲帮水峪

亲亲帮水峪

文/刘勇

零 
望着炉膛内的熊熊烈火,方圆心中升起了欢悦。没想到脱下西装,穿着宽松的浅牛仔蓝色工作服,抡起大铁锤来真爽快。
在叮叮当当声中,火星顺着浑圆的大铁锤跳舞,像伦巴,又像恰恰。方圆哧哧呼着粗气,感觉气力明显跟不上锤子。他大口大口吸着气,把夜色吸来了。
第二天,全市各大新闻头条爆出一条信息,我市“天元地阔”房产公司老总方圆神秘消失,家人也不知去向。坊间传闻很多,有说携款潜逃,也有说带着情人出国了。更离奇的是,有人说他到深山里打铁去了。不管传闻如何,方圆总裁的“无端消失”,将会给全市房地产市场带来不小的“震动”。
张宏伟读着报纸,心想,这小子还真进山了。打铁的命啊,才丢下几年啊!手就痒痒了。
张总,张总,你真知道方总去哪了吗?快告诉我,快告诉我,我去采访,肯定是一条独家好新闻。刚转到电视台实习的冯如雪缠着问。
张宏伟摇摇手说,去没去哪,我说不准。你要听方总的故事,我倒是有一些,想听吗?
要听,要听,我要听。冯如雪转身搬来沙发凳,打开电脑笔记本,瞪着大眼盯着张宏伟。
先把我的药拿来,我喝上。要不,咳嗽起来没完没了,喘气都不匀乎,哪有心情讲啊!其实多亏了方总,愣是把我从石灰厂里拽回来。要不,我肯定活不到现在。这都是后话,抽空再说,先聊消失之前的这段。
那就讲呗,您老,就别卖关子啦,我还要用速记把故事记下来。冯如雪急着说。
说一段往事吧,往事都是由回忆带出的,像载客的航船,冒着白烟,闷着头前行。这段往事是我和方圆的故事,为了你更好的记录,我还是用自己的名字来叙述吧,这样你就不要费劲八裂的编辑了。张宏伟笑呵呵地对冯如雪说。
冯如雪瞪着好奇的大眼,像是在等一场经典话剧,期盼、兴奋、激动。
1986年9月,书中曾描述的金秋已经登场,望着奔赴大学校园的同学们,方圆不只是失落,平生第一次知道啥叫惆怅。历经一个暑假,大多时光都被落榜气氛左右着,在方圆眼里它是黑色的。毕业前,校长在高考动员会上说过这么一句话:“一颗红心两种打算”。意思是说,除了考大学,还可以去当兵,也是报效国家的一个出路。去除这两种出路,方圆一时不知路在何方。只记得,爸爸瞪着那对牛眼,桌子拍得啪啪响,气得嚷道,不争气的家伙,能有啥用,去赶毛驴车,出劳力!
方圆感到家里已经不“容”他了,离开的想法越来越浓。不全是逃离,是内心感到厌倦。不知道有多少个傍晚,望着眼前万佛塔,一点点在夕阳里模糊,方圆甩下一地的忧伤,踏着星辰往月亮的深处走去。
接到张宏伟的来信,方圆离开家找工作的决定就毫不动摇地盘踞脑海。他趁着爸爸不在时,小声和妈妈提了一下。妈妈一听,眼泪刷地就下来了,这么大的事,和你爸商议了吗?这些日子你爸为了你的工作没少托人,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哪有父母不疼自己的孩子的。方圆望着消瘦的妈妈,头上竟然多了一些白发,在耀眼阳光下一闪一闪,闪得方圆心痛。
下了火车,又转汽车,见到张宏伟时,已是两天后的夜幕十分。从张宏伟焦急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对方圆的期盼与担心。张宏伟一把接过方圆的背包,一边踏着夜色,往宿舍走去。路上说,一会我们去吃肉丝面,我上午就和食堂打招呼了,北京的面条倍儿香。
趁着夜色,黑压压一片,方圆看到四周除了山还是山,一直没见到山什么样的,这会就在山脚下了。方圆快步跟着,脚下碎石小道呼啦啦、呼啦啦地响着。如方圆的心中装着一只小鹿,欢悦、奔腾。
张宏伟大口吸溜着面条,递给方圆一瓣蒜说,就点蒜,管拉肚子,防水土不服。方圆用筷子挑起面条,仿佛看到热腾腾的生活。张宏伟说,我和头说好了,休息两天就能上班。方圆说,休息啥,不就16个小时火车吗,不累,明天就能上班。夜色在方圆和张宏伟的畅谈中越深越浓,如初秋里的枫叶,有了泛红的味道。
天一放早,方圆推开宿舍,顺着小道去看山。远处炊烟飘袅,公鸡欢鸣,一排排依山而建的砖石房错落有致,静谧安详。
你咋起恁早,害得我好找啊!去吃饭吧,一会我先带你见头。
办公室旁,机器轰鸣阵阵。头叼着烟,满嘴的黄牙,留着小奔头。说,我们这里第一不养闲人,第二喜欢吃苦耐劳的人。工资按月发放,你是去碎石场还是石灰厂。
张宏伟说,本来想让你去石灰厂的,那边工资高,碎石场也行,就是噪音有点大。望着咣咣咣的碎石机,吐着不规整的石子,有些后悔。我可是赌气出来的,一定不能被老爸看不起,方圆拿起铁锹,往石场走去。
晚上,方圆给秦晓晓写信,一天下来,才知劳动者的辛苦,我的手掌已经磨出了六个水泡泡,攥起铁锹,钻心的疼……从今秋开始,我要与学生时代告别了。在昏黄月夜下,方圆伴着笔端的沙沙声走进入梦境。
星期天,张宏伟背着鼓鼓的书包,对方圆说,走,我们去爬长城。挑战野长城可不是轻松的活,没有正道,只好顺着羊肠小路,穿越灌木丛,往山上攀岩。张宏伟呼呼喘着粗气说,听当地老伯说,这山上的六角楼很有名,咱得到上面看看。这长城都是明朝的,残破不像样子,怪落寞的。
方圆说,一提到长城就晓得八达岭,没想到除了八达岭,更多长城都没写进书中,不出门不知学得少啊!
站在烽火台上,风悠悠,真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伴着远古的意味,眼中的长城蜿蜒雄伟,残毁得让人心痛,一种苍凉油然而生。张宏伟从书包拿出午餐肉、京味花生米、醉山楂、秋海棠,外带一瓶长城老白干。说,今天宴请你一下,你都来快俩月了,一直捞不到请你。来,来,我们开始。
恍惚间,方圆感到人生就是一道未知的方程式。去年这时还在学校里试卷中埋头苦战呢。今年此时,就跑到长城上喝酒了。真是想不到,人生太奥妙。
张宏伟问,秦晓晓回信了吗?
回了。她说复习一年,力争考上北京这边的大学。然后来看我。
你小子就是命好。王佩瑶都失联两年了,我给她写信都99封了,一直石沉大海。张宏伟“咕嘟”一口,没进嘴的一滴酒顺着他滚动的喉结落进胸膛,方圆看到张宏伟眼中的落寞。
方圆说,我也托人打听王佩瑶的地址呢!只是当初她走得太突然。也不说一声,就转学了。
你不知道王佩瑶有多甜,多温柔。我是容不得任何人说她不好的。所以,那天我掀翻了辅导员讲台上的桌子。
张宏伟事件震惊校园,一个同学说,他一拳头下去,辅导员最少、最少、最少得断三根肋骨。还有同学说,辅导员的金丝大边眼镜碎了一地,门牙掉俩。
在沸沸扬扬中张宏伟离开了学校,如蒸发一样,杳无音信。
要不是你给我写信,我还真找不到你呢?方圆端着搪瓷茶缸与张宏伟碰了一下。
张宏伟说,佩瑶就是我心中痛。说完,站在烽火台上,大嗓门地唱着: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
京运建材股份有限公司,听着名字很大气,其实就是东西两个厂,那年月流行开公司且多是全球性的,吹得很大。张宏伟在西厂,离方圆的东厂有三里多路。每天干累的方圆,歇息时,一抬头就能看到西厂那边上空飘荡着滚滚白烟。如思乡的哀愁,更像迷茫的青春。方圆有时嘴里噙着一根麦冬草,两眼空旷,不知明天在何方!
入冬、瑞雪。一下子把现实的生活跌倒冰点。
走了三里路,方圆在白烟迷漫的灰团中见到张宏伟。你咋也不带个口罩,灰尘恁大!方圆说。
石灰厂就这德行,戴口罩也没啥作用。没事,耐得住。张宏伟拍着胸脯说。
过年回家吗?方圆问。
正在大口吸溜面条的张宏伟愣了一下。随口说,不回了,我计划去看天安门,到北京两年多了,还不知天安门啥样的呢?说起来让人笑话。要不你也别回了,我们一起转转去!
方圆咧咧嘴,听着窗外带着哨子的西北风,真不知,是回还是不回?
望着发愣的方圆,张宏伟就催,整快点,一会我们去找小艾,到康庄,自行车我都借好了。
深冬的帮水峪,银装素裹时也是格外静谧,远处的炊烟随着风,越过山巅,散尽古长城的砖缝里,走进远古。
小艾是村头小买部周姨的女儿,乖巧粲然,一双深邃的大眼,扑闪扑闪起来格外传神,如冬不拉的姑娘清澈甘甜,热情似火。站在身边,让方圆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情,特暖。
张宏伟哈着热气暖着手,对小艾说,我哥们,特有才。单着呢,给介绍一个呗!
小艾说,你们都是花心包菜,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心,我才不来!
康庄是北京延庆县的一个小镇,商贸丰盈,帮水峪的村民都喜欢来这里购物,交易。临近年关了,街上熙熙攘攘的。小艾说,我最喜欢冬季,有过年的味道。
张宏伟说,切,过年有啥好!倒是镇上的包子很地道,大葱猪肉馅的,倍香。
望着穿梭人群,方圆心里说不上的酸楚,站在山中望故乡,除了惟余莽莽,原驰蜡象,昨夜星辰昨夜风,此时谁又能知我心呢?
给,一串冰糖葫芦立在方圆眼前。干嘛愁容满面的?人要快乐,不能被忧郁干倒!吃糖葫芦吧,正宗京城老字号,甜到你幸福地笑。小艾笑着,大口嚼着糖葫芦说。
北京城过年,有趣着呢!光庙会你都逛不过来。不回家过年也好,我确保你收获大大滴!张宏伟一边嚼着包子,一边吸溜着清水鼻涕说。
街上飘来一阵歌声,方圆听过,是音乐台常常点唱的《飘香咖啡屋》:我冒昧地向你点点头/点点头点点头/请你把我来当朋友……。而今,到京城三个多月了,除了张宏伟,朋友何在呢?小艾也算吗?方圆突然有种独自飘零地伤感。
张宏伟兴致很浓,买了三个酱肘子,10瓶二锅头,黑柿枣、老味西瓜子。还买了二斤白色纯羊毛线。张宏伟挤挤眼说,小艾要为我们每人织个围巾,很时尚流行的那种!
方圆在一个角落发现几本书,百货店里买书,挺新鲜的,怪不得找不到新华书店,选了一本《绿血》。
小艾说,我有钱了,第一件事就去买个录音机,天天听邓丽君的歌。哎呀,差点忘了,今晚,西拨子那边来个青春歌舞团,有迪斯科舞蹈,我们去看吧!
“没有七彩的灯,没有醉人的酒。”激荡的旋律像在酒精的燃烧下沸腾,舞台上迪斯科带动台下观众们一颗颗不安分且期待躁动的心。打那天晚上起,方圆记住一个词“摇滚”,一个极其煽动玩意儿,会让全场都兴奋起来,每个人都不亚于打三管子鸡血。方圆就感到被摇摆的人群撞得头昏脑胀,脚上的军绿色棉鞋被踏得全是灰并伴着脚先疼后麻。唯一的收获,是小艾紧紧攥着方圆的手,汗津津的,一直未曾松开。月光下,炫彩灯光映着小艾红苹果一样的脸,方圆想到一个词,叫“幸福”。
幸福来得有点突然,幸福就是这个样子的吗?方圆有点茫然,在《路灯下小姑娘》的旋律中陷入了惆怅。被攥着的手,中间好像松了几次,又好像没有。方圆还没想明白,就已经十指相扣了。平生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就牵得如此牢靠。方圆的心,随着迪斯科的鼓点,扑腾、扑腾加速起来……
返回路上,方圆也不知兴奋的小艾说了些什么,他左手搓着右手,感觉少了些啥,趁着月色躲进云层的瞬间,伸出手把小艾的手指一个个捉进手中。月光下,小艾的脸更红了,她含羞地笑着,随着方圆沸腾的心跳,一起走进月光。
张宏伟说,你小子魅力大啊,我都认识两年了。你倒好,两天不到,手都牵上了。
方圆枕着手臂,望着漆黑的屋顶,一束月光顺着窗口缝射进来,映在东墙上,像一束盛开的玫瑰花。
三 
小艾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迎风飘逸的玫瑰红色丝巾伴她爽朗的笑,飘过帮水峪的上空,穿过路边白桦林,翻过军都山上的长城。瞬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方圆兴奋地喊起来……
铛铛铛,开工破钟像憋住马力的火车头,闷着声隆隆低鸣。方圆睁眼一看,糟糕,抓起棉衣往石场跑。
陆三斜着眼,嘴里喷口烟,你这是第几次迟到了,你自己说说看,也让大伙们瞅瞅,是我拿捏你吗?
方圆挠挠头,低声说,有点累,起晚了。
你喊累,谁也不比你多长三头六臂,都像你这样,活咋干啊!
看着陆三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方圆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
我不就迟到一次吗?有必要这样兴师问罪吗?
嗨,嗨,大伙看看,看看,这小子横的,想反天!你大爷的,有本事你去中南海得了,搁这穷山沟里牛啥!
你大爷,你骂谁呢?
我就骂你了,怎么着,你能吃了我,看你牛的!
方圆走上前,想一轮重拳盖过去。此时,他想到爷爷说的那句话,出门在外,在人家的屋檐下,学会忍让。
吓得脸刷白的陆三,看到停在半空的拳头,胆又壮了点,大声嚷起来,打,打,打人了,打人了,敢打组长了!
魏俊青一把抓住方圆,硬硬把他拖到后山。你小子可肚子长个胆,这里工友都是他们一个村的,还有从小玩到大发小,打起来,估计你得住院。服个软,去道个歉,这以后日子长着呢。
方圆望着山峦,怒火如漫山遍野干枯的荒草,有点火星就会燃烧。
放假了,喧嚣的宿舍安静了下来,像速冻的冷库,张宏伟也不知去哪了?方圆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星星,心想,我是不是该给家里写封信了。
拿着笔发呆的方圆,听到吱扭开门声,只见穿着藏红色碎花棉袄的小艾,推门进来,说,还好,还好,不晚,不算晚,她从怀里掏出一碗冒着热气的水饺。端着宽大的粗瓷碗,方圆说不上得高兴,问:你咋来了,宏伟呢?
咋,我来错了吗,还是不愿见我?
不,不,不是,想都来不及呢?
啥时变得油腔滑调了。给,围巾织好了。小艾取下围巾挂在方圆脖子上,一股芳香带着温暖往方圆鼻孔里钻。
方圆扭过脸去,把眼中的热泪擦了一把,可怎么也止不住,他当时真想把眼珠子抠出来,在小艾面前哭哭啼啼的,还男子汉呢!
小艾抱着方圆的头,说,知道你想家了,我知道,换上我也一样,想爸爸妈妈。
方圆双肩抽动更厉害了,他压抑着哭声,把小艾搂得更紧了。自己也不明白是咋了?想家吗?想父母吗?一串问号,带着年味的祝福,在窗外炸开了,如腾空而起的“二踢脚”,远不及礼花娇艳,但声震天际,余波悠长。如漫漫人生,看着遥远,触摸很近。
身边的小艾,散着芬芳,伴着方圆走出乡愁。
秦晓晓一连来了三封信,不知是积压了,还是另有原因,坐在山脚下,读着信,阳光跃过信纸,越过头顶,往山中云游。此时,方圆有了喝酒的冲动,还想抽根烟,然后就着白云念故乡。
年就这样散了,方圆把脖子缩在围巾里,望着飘雪,心随着飘雪晃晃悠悠地落进山涧里。平生在外第一个春节,就在小艾的饺子里短暂安静了下来。
正月十五夜,月上楼梢头,人约黄昏后。张宏伟打个饱嗝说,灯火阑珊处,谁愿意等我们两个穷光蛋呢?古人的浪漫八成都是臆想的,瞎扯淡。
方圆晃悠着,月亮也晃悠着。有小艾啊,可以去……
你们俩就知道喝酒,真没劲,知道今天啥日子吗?只见身着浅蓝色米花小袄的小艾,站在门前。
什么日子不日子的,今朝有酒今朝醉,醉生梦死就是大境界。张宏伟说。
小艾说,敢跟我上山吗?
这有啥敢不敢的,我去!方圆踊跃地说。张宏伟摆摆手说,我喝多了,懒得动。
方圆踩着碎石小路,步子踉踉跄跄,小艾一手指着路,一手提着灯笼。
这是你做的灯笼吗?我记得课本上学过小桔灯,那有你这灯笼又亮又大啊!方圆跟在小艾身后,一边不停地唠叨着。
庞大的黑夜,寂静如海。一阵寒风吹过,吹得方圆一颤,他赶紧把小艾的手紧紧抓住。
斜角楼上,山下灯光点点,不知是灯火阑珊,还是火树银花。小艾说,这长城的高度,是看北京城夜景最佳点,我喜欢每年在元宵节时,来这里放灯许愿。还想找一个至爱的人陪我祈福。
不过,你不要多想哟,今晚,我,我,我是……
还没等小艾说完,方圆就用厚实的嘴堵住了小艾,月光下,长城真甜啊,小艾像一只乖顺的花狸猫,蜷缩在方圆怀里,任心跳奔腾,如秦时战鼓,咚、咚、咚。
小艾说,我想长城上看月亮,等日出来临。
方圆一愣,那咋行,我俩非冻成冰棍!夏天吧,天热时,我们在长城上闹一夜,可以吧!
说话算话啊,你要骗我,我让孟姜女找你算账!
大半夜的,咋把孟姜女给整出来呢?唬死人了,我保证,我向大山保证。
寂寥的长城上,飘荡着小艾的笑声,她手里的灯笼被风吹得忽明忽亮,山下的灯影弯弯曲曲,像未知的幸福。
四 
冯如雪扑闪着大眼,咽了一口咖啡说,张总,能不能说重点,压缩过程。
张宏伟脸一沉说,我说的都是重点,你们年轻人啊,就毛糙,急功近利的,咋能体会生活的原味啊!公司让你做秘书,看你太急躁,才派你去电视台实习的。
冯如雪吐了吐舌头,吓得不敢吭声了。
就见张总重重叹口气,坐在藤椅上,思绪又走进遥远的帮水峪。
方圆焦急地跟张宏伟说,秦晓晓都三月没回信了,我想回家去看看,上次信中说,她爸被审查了,单位账目上少了9万元。我连连写了有10封信安慰她,后来又不知写了多少封,都没回音。
回去是好与不好,你考虑周全了吗?要是钱不够,我那还有点。张宏伟咳嗽几声说。
敲了一阵子门,都是没动静。往常只要方圆站在院外,院子里的大黄就会汪汪打招呼。如今也听不到大黄的声音了呢?
方圆惆怅着,在街拐弯处,一个老大娘向方圆摆摆手,小声地说,晓晓爸被抓了,家里人都搬了。方圆急切地问,知道去哪了吗?老大娘摇摇头,俯下身子去洗菜,望着哗哗地流水,方圆感到暴风雨就要来了。
小艾生气了,天天站在山头往你回来的路上望,一望就是好半天。这样痴情的女子,别辜负了人家。抽空去劝劝她吧!魏俊青给方圆倒茶时说。对了,我听说,陆三,他喜欢小艾,这人阴险,狡诈,你得防着点。
推开窗,阳光一下涌到房间,一阵“叮叮当当”的声传来,敲打着方圆的心。有时人生还不如铁匠鲁大爷,一锤一个乾坤,所有的故事都融进红炉里,等待千锤百炼。如果拜鲁大爷为师,学学打铁,也不会饿死吧!方圆心想。
小艾粉拳雨点一样打在方圆身上,然后扑在他的怀里,像个极度委屈孩子,哭得梨花带雨,花枝乱颤。方圆亲吻着她的额头,眼泪也如决堤的海,汪洋澎湃。
小艾说,往后,不准不吭一声离开。谁犯错,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方圆说,你吃过吗?
啥,
王八蛋啊!
你,你,你这个十足的大坏蛋!
周六,一大早方圆就被张宏伟破锣般的嗓门叫醒。好不容易逮个周末,你让我多睡会。方圆赖在床上不愿起来。你个呆瓜,上周三就和你说了,周六去丰泽园摘桃,人家小艾一大早就等你接她呢?爱去不去。有吗?方圆骨碌爬起来了,有吗,我有说去接小艾吗?你也不提醒我。
张宏伟伸手接过魏俊青递来的香烟,猛猛吸一大口,让烟在嘴里鼓鼓地转了三圈,慢慢吐出,然后用鼻子吞进肺里,说,一块去吧。
小艾是有点不高兴了,噘着嘴,也不理方圆。方圆挠着头向张宏伟挤挤眼,低声地说,帮哥们劝劝呗!
张宏伟提高嗓门说,哎呀,哎呀,这里的桃咋恁鲜灵呢?不行,我得尝尝鲜。俊青,走,我们去摘北面的,那边的大。
风悠悠着,迷漫着麦香的味道,又是一年夏收时,山里的麦子总显得那样弱小与孤单,正如此时身在异乡的张宏伟、方圆他们。
哎呀,这杏真黄、真大啊,我要去摘杏。方圆高兴地喊着。
你个傻帽,赶紧回来。小艾焦急地喊。
你个傻球,傻棍,傻蛋!山里的杏肉苦,杏仁甜。那是留着收杏仁的。
给,方圆递给小艾一个手帕。
啥,这啥啊?小艾疑惑地打开叠的方方正正的手帕。
哎呀,真没想到。
小艾蹦到方圆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方圆就感到,热吻像雨点一样袭来,带着水蜜桃的芬芳。此时,大山醉了,方圆醉了,桃园自然也就醉了。
你们俩不好好摘桃,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晴空朗朗的桃园里,健硕俊拔的桃树下“偷腥”,我可是带着相机呢,已经把你们的“罪证”拍下来了。
哎呀,从哪借的相机啊?有胶卷吗?方圆高兴地问。
竟扯淡,没胶卷那叫相机吗?我买的可是“柯达”哟!最贵的那种。
来,来,我们合个影吧。
小艾说,好啊,好啊,她撸起袖子,我要把方圆送的玉镯露出来。
光阴被咔嚓一声留在岁月里,小艾迎着风,伸着手臂,阳光般地笑着。
回乡后的日子里,张宏伟不止一次地看到,方圆常常端详着照片,不时用手擦拭着,擦着擦着眼泪也就跟着出来了。
五 
山里蝉鸣有点说不上的味道,当时方圆不知如何形容那叫声,嘶哑吧,有点不全是,闷锣吧,确不清亮。三十年后,方圆在山中再次听到这鸣声时,突然想到答案了,是缺少滋润。当然,这种滋润需要有个主题词:爱。
盛夏一天天逼近,方圆才感到天气有点暖和的样子。魏俊青说,你不了解,山窝窝里的夏,说不上的凉爽。
怪不得小艾不喜欢穿裙子呢?躺在床上,方圆噙着一根灯芯草,盯着星光璀璨的夜空。昨天,从医院看病回来的张宏伟说,街上有首歌怪好听的,叫啥《昨夜星辰》,我站在街边上听了三遍。
有吗,窝在这山里何时是个头?连个电视都看不上,我们会不会跟不上时代?会不会回归到古代?
你整天瞎琢磨啥呢?我想好了,发了工资就去买录音机,把《昨夜星辰》听个够。
医生咋说,你咳嗽没事吧!方圆担心地问。
医生说,想不咳嗽就得离开石灰厂。可能吗?全靠那挣票子呢。我想好了,不光买彩电,还得买摩托车。
那你也不能玩命啊,来石料厂吧!
放心,没事,拜拜了你呐!说完,张宏伟一溜小跑,望着他匆匆的背影,方圆突然感到,恍惚的岁月里,一定非要恍惚的人生吗?是不是要学个啥,充实一下人生呢?
于是,起身。提着两瓶二锅头,往鲁大爷的铁匠铺走去。
张总,饭好了,开饭吧!我吩咐食堂炖了你最爱喝的玉米糊糊,还有宫保鸡丁。吃好饭,你接着给小冯讲故事。秘书说。
端着碗,张宏伟眼前又闪出一个场景。
在这呢,在这呢。快,快,快点。可逮到你们了。
陆三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翻进城墙。上前就是几个耳光,他妈的,敢动老子的媳妇,你是吃了豹子胆了。
小艾护着方圆,谁是你媳妇,你干嘛打人?
陆三叫着,你小子说,把小艾咋了,睡了吗?小艾可是我娃娃亲就订下的媳妇,睡几次了你?你给我快说!
小艾说,你就一个十足大流氓,啥叫睡了吗?娃娃亲只是说说,我爸去世后,你们家都不正眼看我家,早退10多年了,来翻旧账是吧!那今天就当着大伙的面,来算一算。
陆三说,翻啥旧账,打小定下的,你就是我陆三的人。你爸的死,我没责任。
呸、呸、呸,没良心的家伙,你就是一个白眼狼。要不是我爸推你一把,你早就炸成肉沫了。还有,厂里账上的6万元钱,哪去了,你跟乡邻们说说。
乡邻一听,就开始议论起来,我说吗?小艾爸不会吞占我们的集资钱,你信了吧!他爸压根就不是那样的人。原来我们钱被陆三这家伙独吞了,得问他要。
长城上,村民们举着火把,也有几个手电筒把光照在方圆的身上,生怕他一不留神就没了一样。
望着盛气凌人的小艾,陆三一挤眼,几个人围了上去,抡起铁锨把,往方圆头上……
砰,一声枪响,鲁大爷端着猎枪,赶来,厉声地说,啥,天大的事不能坐下来商谈吗?干嘛要欺负人家外乡人。陆三,你这是犯法。小艾一边哭着,一边抱着受伤的方圆嚷着,陆三,你个猪狗不如的家伙,等着坐牢吧!
长城的斜角楼上,小艾泪眼婆娑地望着方圆,一个劲地哭,这是咋了,山下的方圆想快步上山问个明白。可是腿怎么也迈不开,越是急,越是迈不动步子。方圆只有喊,小艾、小艾,你等着我,等着我。喊声在山谷里一荡一漾地飘着,渐渐消失在云端。
一阵剧痛把方圆惊醒。张宏伟说,还是小艾有魔力,人都昏迷了还小艾、小艾喊着不停。这三天,听你喊小艾不下于390遍。医生说有念想就会醒的,还真让他说对了。
小艾呢?方圆环视一下病房说。
你小子真没辙了,我和魏俊青看你三天三夜,都担心死了。你倒好,一睁眼就找小艾。
方圆苦笑了一下,说,谢谢两位老哥了。
魏俊青说,昨天回村,我看到派出所把陆三带走了,这回可有他受的,光贪污这一项就够三五年的,还欺行霸市,把你打成重伤。
张宏伟问,要不要通知家里?提到家,方圆眼角泪花涌出,还是真想家了。上次回家寻秦晓晓时,曾在家门口前徘徊了三次,最终一狠心,还是回来了。
光阴似乎有点煎熬,躺在病床上的日子多少有点凄冷。鲁大爷来了,宽大粗糙的手掌把方圆的脸摸得直痛,嘴里不停地说,娃受苦了,娃吃苦了!走时送给他一个铁器,说有保佑作用,让他一定带在身边。方圆端详着精致花纹,琢磨不透。魏俊青看后说了一句,这真像庙里高僧用的法器。
要出院了,也不见小艾的身影。张宏伟举着一张纸说,家里也想你了,电报都追来了。方圆看到电报上几个字,有点急切:“征兵开始,速回。”
这征兵和我有啥关系,方圆嘴里嘟囔着。
肯定是家里给你报名了,赶紧回去验兵吧!张宏伟,我要回去吗?你真赶我走吗?
你看你,谁赶你了。这是一个机会,我和俊青都希望你珍惜机会,毕竟人生的机遇太少。张宏伟劝着方圆说。
冯如雪问,那个陆三判刑了吗?
问这干嘛?看你着急的,听我接着说,要有点耐心。张宏伟对冯如雪说。
临走前。张宏伟就看到方圆多次往小艾家跑。
小艾家门前,仍是一把铁锁冰冷地锁着。方圆纳闷了,都来十多趟了,小艾她人呢?
看来,我是等不到小艾了。坐在长城脚下,方圆眼里的夕阳一点点躲进云层里,泪水也一滴滴落进大山里。
张宏伟说,本来是想和你一起回家的,这两天厂里人手少,到家后别忘了给我写封信,报个平安。如果当不上兵,欢迎还来。
坐在奔往火车站的拖拉机上,方圆感到眼前的山村在眼中变得越来越小,一直消失在地平线上。
送上火车后,魏俊青塞给方圆一个信封,说,小艾让转交的,抽空看。
伴着咣当,咣当的火车声,方圆想,离别是啥?是火车的汽笛的嘶鸣,是好友依依不舍的眼神,还是小艾信中的那句:“你是山涧的清泉,我是至死不渝的松。”读着信,方圆泪如雨下。
三十年后,方圆在传承基础上,研究出了锻铁绝活,他用整整一年时间,用铁锤锻出一个村庄。村庄上,山羊、老井、小卖部、石料厂等如一幅画卷栩栩展现在观众面前。
公司秘书小周说,方总也不知受啥刺激了,放着大好的房地产生意不做,跑到深山里去打铁,而且一打就是一年,公司眼看要垮。他媳妇都快疯了,就差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了。
荣获“工匠大师”称号颁证会上,记者问,一年时间锻造一个艺术精品,为了啥?方圆说,帮水峪啊!那帮水峪是啥?代表着啥?
方圆低下头来,望着村庄组件中长城的斜角楼,小艾手搭凉棚,向东方眺望。
都不知,前年,方圆去山里找到那棵青松,松树挺拔俊俏,青葱欲翠。树干上“我等你”三个字依稀可见。方圆抱着树,向抱着久违的小艾,顺着青春的脉络走进山里,走进帮水峪。
方圆对记者说:“爱和被爱都这样遥远,沉默的存在,都很无奈。”
后来,张宏伟问方圆,那句话是谁说的?
方圆说,我也想不起来了,八成是小说《绿血》里的名句吧。
其实,我在想,我们青春何尝不是“绿血”呢?带着苦涩,带着隐忍,带着梦幻中的地老天荒,走向没有尽头的空中长城里,咀嚼着没有未来的未来,寻找着寻不着的小艾。如果把青春撕开,我还想回去,你去吗?方圆给张宏伟发微信。
我晓得,你精心准备三个月的和小艾在长城上看月亮浪漫之夜,被一个叫陆三的人渣给搅和了,至今都未能释怀。恨和爱有时是对等的,三十年一晃过去了,爱与恨有那么重要吗?张宏伟发了三个笑脸,自己也不知咋了,嘿嘿地笑了两声,眼泪顺着脸颊簌簌直落。
那后来呢?冯如雪瞪着好奇的大眼睛问。
人生哪有恁多的后来,夜深了,休息吧!张宏伟说。
躺在床上,张宏伟想起,去年,在帮水峪时,方圆执意要住一夜。晚饭后,走在村旁的马路上,方圆说,宏伟哥,你错了吧。这根本没有你当年设想的那样华灯璀璨。
张宏伟说,璀璨不璀璨的并不重要,关键是你想试试能否找到小艾的心跳和呼吸。
方圆一愣,上前搂着张宏伟的肩膀,俩人趁着夜色走在青春往事的大道上。
此时,不知谁家音响里飘来了歌声:
昨夜的,昨夜的星辰已坠落
消失在,遥远的银河
想记起,偏又已忘记
那份爱,换来的是寂寞
作者简介:刘勇:笔名漆园无雪、灯芯草,政工师,任职于安徽省蒙城县政协。中国散文家协会理事,世界华文小说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协、评论家、影视艺术家协会会员,市影视艺术家协会副主席,蒙城县政协常委,文联副主席;全国小小说高研班辅导老师。近年来先后在《小说月刊》《西散原创》《青春阅读》《百花园》《短篇小说》等报刊上刊发散文、小小说2000多篇,荣获省内外文学作品奖60多项,其散文《好友子桐》等作品荣获十四届全国青年文学大赛一等奖,多次荣获“金穗文学奖”“政府文艺奖”。作品多次被收录《中国微型小说百年经典》《语文同步辅导读本》《最受中学生喜爱散文全集》《微型小说一千零一夜》《没有翅膀你别飞》《穿过风雪的音乐盒》等年选、文集、高考题库,中学教辅教材等几十种选本。出版散文、小说集《折子戏》《清廉庄子》《能不能陪我跳支舞》等6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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