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安:妈妈,无须抒情/喜欢妈说着方言唤我小名,那感觉就是……
妈妈,无须抒情
林小安
从小学开始学习描写人物开始,我絮絮叨叨地写过我的老师,我的同学朋友,却从来没有写过我的妈妈,不是因为不爱,而是觉得妈妈在我心里就好,妈妈用不着抒情。但也会在夜静星稀的时候想念她,想念她美丽又贫穷的样子,怀念她柔韧的坚强。
小时候,家里贫困,父亲外出打工,留下妈妈一个人照顾我们三姐妹的衣食住行,还有猪栏里的两头猪,还有欢蹦乱跳的鸡和唧唧歪歪的鸭。我从来没有搞清过,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的精力,地里、田里、屋里那么多干不完的农活和家务活。天还未完全亮的时候,妈妈就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了,在暗暗的空气里悉悉索索地穿衣服。等我们惺惺地张开眼睛的时候,妈妈已经披着一身露水回来了。箩筐里是满满的透着新鲜味儿的青草。一放下箩筐,妈妈奔到厨房,生火做早餐,烧的旺旺的柴火印着妈妈的脸,那张曾经年轻光滑的脸,慢慢地变成了微风吹过的满是波纹的湖面。锅里的水汽袅袅升起,打湿了妈妈的背影。她一边熟悉地抄着锅铲或者菜刀之类,还忘不了用小名叫唤着我们起来。而年少懵懂不识愁滋味的我们在床上互相推搡着,等到妈妈到跟前了,才慢吞吞地起来。吃早饭的时候,我有时候是不大爱吃的,那个时候,稍微富裕点的邻居家经常有红烧肉的香味,而我们经常是吃豆腐,或者是放很多葱炒一两个鸡蛋。我喜欢吃的是只有淡淡葱香的鸡蛋饼。但是那时候的我根本不懂家庭沉重的负担,也未曾注意到妈妈不停地给我们夹菜,而她自己往往是就着一点汤把饭塞完。吃完饭后,妈妈就会帮我们把双肩书包背到背上,把书包带子整理好,一边叮嘱我们走路要慢点,要注意看车,上课要认真,我们嘟嘟哝哝地敷衍着,一溜烟跑了。然后,妈妈再去地头,去田间,或者剁猪食、放鸭子。
下午放学了,我们雀跃着回到家里,像离巢的幼鸟一般,叽叽喳喳,互相通报着今天在学校发生的新鲜有趣的事情。而那时,妈妈总是会在家里等着我们,会煮上一锅香香的玉米棒或者是甜甜的刚出土的红薯,偶尔赶集的时候会给我们买些水果。我们就会像馋猫一样地左抓右抱。而妈妈不亦乐乎地给我们递稍微凉点的红薯土豆之类,然后捧着一个竹笸箩,折着四季豆或者是青菜,微笑着,神情知足地听我们讲。直到夜幕完全笼罩了喧嚣的小村庄,妈妈才把我们圈到饭桌旁。晚饭比早饭要好些,花样多了些,原料也要好些。在那段贫苦的日子里,现在想来,妈妈确实是费尽心机,隔三差五换点菜式,会用刚开的南瓜花、冬瓜花加点南瓜叶清炒,颜色煞是好看;空闲的时候,她会去村里的小河捕些小鱼小虾,她会煮一锅鱼汤,搁点葱姜蒜,多放点辣子,让我当即垂涎三尺,至今我仍然怀念那美味,香辣香辣的,现在再也没有当初那种盛宴的感觉。她有时候会把麦子磨成粉,炸成金灿灿的粑粑给我们当零食吃。在那样贫瘠的日子和荒凉的土地上,她靠着精打细算,也把我们拉扯成大姑娘了。
晚上的时候,上学不多的妈妈会催着我们写作业。我们三姐妹小时候,成绩都挺不错的,所以在学习上妈妈不要操很多心。有时候,妈妈碰到老师,她回家之后就会喜形于色地把老师对我们的夸奖都一一重复给我们听。想来,那也算是妈妈在薄凉的日子里的最大的希望吧。我们在灯下写作业,她在旁边缝补或者啥的。无论外界如何飘摇,在灯光下的家总是温暖的。
慢慢地,当我们初懂人事艰辛后,我们会帮着妈妈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会在农忙时节下田做事,但是妈妈总是让我们做一会,再歇一会,有时候会在干活的时候给我们讲小故事,或者遇到挑货担的会给我们买点小东西。
后来啊,我们离家上高中了,一个月回来一次。
再后来上大学,一个学期回来一次。
毕业工作了,一年回来一次。
我们三个都长大了,飞出了山窝,留下了她和爸爸在家。爸爸闲不住会出去打牌。而妈妈,总是一个人在家。每次电话回去,她总会说家里都好,不要挂念,会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参加了村里谁谁的喜事,会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时候放假,言辞中有深深的落寞。
在对大城市的新鲜感过了之后,我开始紧张霓虹光亮,我开始厌烦喧嚣热闹,我漂泊不定很怀念在妈妈身边的安稳。那段时间,我夜夜入梦,梦到找不到回家的路,梦见天黑之后我回不到家。我打了个电话给妈妈之后,义无反顾地辞了工作,我突然之间明白什么最重要。
我在离家不远的县城找到了一份朝八晚五的工作,流年静寂,现世安稳,我不后悔,闲暇的时候可以给妈妈电话,高兴或者不高兴的时候,都可以回家。“妈,我回来了!”妈妈自然接过我的包,递双拖鞋过来,然后塞一个削好的苹果。然后会做一锅我喜欢吃的鱼。我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妈妈说着方言,唤我的小名,喜欢一回家就有妈妈等着的感觉。我宁愿一辈子就这样呆在妈妈的身边,做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儿。
【作者简介】林小安,80后,爱自由,爱运动,爱书法,爱美食,爱鲜花,爱文学。
感恩作者授权 绿 汀 文 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