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王唯：千年爱咒32
【作者简介】王唯，湖南省美术家协会、湖南省工笔画学会、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邵东"如懿斋——王唯诗画工作室"创办人。电话:18473924191(微信同号)
千年等一回纯音乐 - 空
千 年 爱 咒
王唯
第五篇 咒魂
第二节 画魂不散
离萧然和金婵预定结婚的日子只有一个月了，两家一切已准备就绪，只等那个大喜的日子到来。可金婵心里却越来越紧张，最后竟变成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她想也许就是人常说的“婚前恐惧症”吧，但是她感到奇怪的是，那一次和刘乙去领结婚证前，她只有兴奋，一点也没有担心和忧虑。她决定，要独自去外面旅游散散心，放松紧张纠结的心情。当她和父亲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金守成摇头拒绝了，对她一个人出去旅行非常不放心，最后好说歹说，总算在有条件的前提下同意她出去玩一周。所谓的条件，就是由金守成确定地点，订购机票，安排行程。这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他很快的选定了新加坡，首先他在那边有朋友，金婵的旅游会有人全程陪同，吃住也不用担心，最重要的，这是国外，完全可以避免发生他最担心的事――女儿会在旅途中与刘乙见面。一切安排好后，金婵简单地打点了一下行装，在阿明的护送下来到了机场候机。再次来到机场大厅，回忆又自然而然地涌了上来，她想起那次在这里等候刘乙的情景，为了躲避萧然她躲进了洗手间里，那时怎么会想到，现在她却正准备与她当初极力逃避的男人结婚，生活真是太戏剧了。
她很快就登上了飞机，四五个小时后，金婵已经到达新加坡樟宜国际机场了。她刚下飞机，就在众多接机的人员中发现了一个打扮得很洋气的少女，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她举着一块写着“金婵”中文名字的纸牌，在人群中晃动着。她快步地走了过去，微笑着同那少女打招呼，那个女孩马上快乐地笑了，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金小姐，你好！我是方小洁，是我爸让我来接你的，他今天有事不能来。”她很有礼貌地说道，中文讲得很纯正。“方小姐，你好，麻烦你了。”金婵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但方小洁并没有握住她的手，而是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拉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出了机场。“真是一个热情开朗的女孩子。”金婵心里想着，不由得也受了她快乐的影响，心情开始好了起来。方小洁开车的技术也很好，她带着金婵在路上慢慢地观赏着沿途的风景，一边如数家珍地给她介绍着新加坡的各处美景，令金婵直感叹她真是个当导游的好材料。
新加坡是世界上面积最小的几个国家之一，也称为“城市国家”，一年四季温差很小，全年都很温暖，可以说是“四季皆宜”。这里景点众多，是旅游了好去处，最著名的有：新加坡环球影城、圣淘沙岛、东海岸公园、乌敏岛等等，其中方小洁最推崇的是被称为新加坡第三大岛的“乌敏岛”，她告诉金婵，那是新加坡生态最复杂、丰富的地方之一，岛内有小型的橡胶园、海滨、养鱼场、湖泊等，最有特色的是，那里还有原始森林，她本人特别喜欢去那儿探险，她称那是“人生最大的快乐之一”。“金婵姐姐，要不，我哪天带你去那儿玩玩吧?骑自行车旅行，很有意思的！”她转着望着金婵，漂亮的眸子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好的，就照你的意思。听你的介绍，我想那里肯定非常beaufiful!”金婵笑着应道。“哦耶！一定不负所望，嘻嘻。”方小洁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腾出来做了个胜利的手势。金婵微微地笑了，她喜欢这个开朗快乐的女孩子，心里感觉来新加坡算是来对了地方，这才刚踏上这片土地不久，那种郁郁寡欢的心情就淡了许多，内心开始渐渐平静起来。
“对了，金婵姐，听说你就要结婚了，你的未婚夫肯定特别棒吧！”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方小洁突然问道。“哦……这个，还可以吧。”金婵皱了皱眉，很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我想肯定很棒，因为你是这么美丽啊！”她说道，笑了笑又补充说，“我忘了同你说，我也有男朋友了，而且我的那个他也very good!”“哦？你也有男朋友了？”金婵微笑着望着她，说道，“我看你应该还在上学，你男朋友是你同学吧？”“才不是呢！我明年都二十岁了，已经毕业了！我不和那些小男生谈恋爱的，觉得他们好肤浅。”方小洁翘了翘嘴，有点轻蔑地甩了甩头，说道：“我男朋友比我大很多呢，他的年龄是我的一倍，你相信不？”金婵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某个地方被轻轻地触动了，她呆呆地沉默了半晌，然后点点头说：“恩，我相信。”“嘻嘻，我觉得我们很配，他是个特别懂得照顾人的男人，他很爱我，和我们家里的关系也很好！喏，明天你就可以见到他了，到时我们可以一起去乌敏岛玩呢！”方小洁象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一直等踏进了家门，她才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刚吃完早茶，方小洁的男友就敲门来访。第一眼见到那个男人，金婵几乎要惊叫出声，那身材、眼神，样子，与刘乙很相象，若不是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坐着，而是远远看背影的话，金婵就会以为是刘乙来到新加坡了。方小洁介绍说，他叫章晗，是个教授。“又是教授，呵呵，这个世界上还真是两个这么相象的人。”金婵心里想道，她很快控制了自己的失态，礼貌地伸出手同他握了握。很快，他们就准备好了旅游用品，尤其是防蚊虫叮咬的药剂，方小洁整整 带了八瓶，她说岛上的蚊子特别厉害，而且全是冲锋式的。做好这一切，他们就准备向乌敏岛进发了。他们选择坐公交车去，一直坐到总站，下了车，就看到了一个显眼的路标“changi point”，他们先去坐了渡轮，12人一船的那种，然后去岛上租自行车，开始了他们的“骑车之旅”。
金婵还是小时候有练习过骑自行车，很多年没有骑了，车技非常生疏，她只好跟在他们后面，慢慢地骑行着。那对情侣一直骑骑停停地等着她，她感到很不好意思，挥挥手让他们先走，说自己很OK，想慢慢欣赏沿途风景。他们听她这么说，就笑着朝她摆了摆手，就前面某个地方会面，然后就先行走了。一路上，有很多由石子铺成的小路，不太好骑，金婵就下来推着自行车走，一面自行车+步行，一面观赏着岛上风光。岛的两端风景迥异，有废弃的橡胶园、红树林、沼泽、采石场，道路两边偶尔会看到成熟的菠萝蜜。金婵觉得很惬意，一个人，散淡地看着异国风景，忘记所有尘世烦扰，当是生命的一种升华吧。峰回路转，走了一段路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条淙淙的小河，小河的边上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更加奇异的是――在那河的两岸，竟铺满了满地的白色鹅卵石！金婵一下子就呆在原地，惊得不能言语：天哪，这也太像了，除了林子里没有多少松树，整个风景与那条乌江边的小河如出一辙！纷扰的记忆顿时如潮涌来：念儿、陈起、朴老太……还有，刘乙！怎么能忘记？这是根植在她生命里的东西，既便咒术消散，可是记忆是不会消失了，永远不会！她仿佛看见那白色的沙滩上，有一个窕姚的身影，绿衣白裙，长袖飞舞，洁白如玉的脸上一双秋水般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她。“念儿姐……”她不由自主地喃喃道，慢慢朝那沙滩上走了过去。“我究竟是沉浸在谁的爱情里呢？是你和陈起的爱情，还是我和刘乙的？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不是只是你情感的傀儡？我和刘乙究竟有没有自己的爱情？你怎么能这么消失了呢，我们的问题你并没有解决！”她一面这样想着，一面朝那影子走了过去，她有太多的话想对那个古代女子说。可是，幻想本是虚妄的，在她面前的终究只有河水、沙滩、树林。她呆呆地在河边站了很久，才慢慢转过身来，这一转身，她的心就激动得仿佛要跳出胸腔：刘乙！他在那儿，他正在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这不是幻觉，是真实的，他熟悉的身影正在向她靠近，她甚至已经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可是，当那人向人挥挥手，发出“嗨”的招呼声时，她一下就回到了现实――那只不过是章晗过来找她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泪水慢慢涌上了眼眶――刘乙，你还好吗？为什么我总能在每一处每一时找到你的影子？是我忘不了你吗？那你有没有将我忘记？她低头寻找出自己的手机，忍不住拨了那串熟悉的号码，可是，刚刚响了两声，她就慌忙把它挂断了，终究，她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不如就相忘于江湖吧！
刘乙最近非常烦闷，父母一直在催他的婚事，而那个吴姓女子也还是隔三差五地打电话过来，看样子是想用坚定不移的决心来融化他这块“寒冰”了。可他确实对她没有兴趣，不仅是对她，他对任何女人仿佛都没了兴趣。儿子去读书后，家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又回到了一天两餐方便面的日子，除了偶尔弄一两次饭菜外，他对饮食的兴趣也没有了。儿子走后，他就搬到了儿子房间里去睡，他不敢去面对自己房间里的那两副美人画，他怕这样天天对着它们，他终有一天会彻底崩溃，但是，他又舍不得把它们收起来，他舍不得去动它们哪怕一分一毫，因此它们还是维持着金婵在时的样子，安安稳稳地挂在床的对面墙上。那天晚上，他实在睡不着，爬起来喝了点酒，醉意微醺的时候，他打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房间里光线暗淡，他没有拧亮电灯，就这样默默地站在床前，凝视着那两副让他欲罢不能的美人图。虽已是早春，但天气比冬天时感觉更冷，窗外，寒风阵阵，冷意透骨，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小雨敲窗，稀稀落落，点点滴滴，使人心中倍添凄凉。唯有画中人依旧巧笑嫣然，风情款款，似不解人间悲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阑干。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刘乙轻念着这首唐婉的《钗头凤》，心中愁绪万千，不可排解。为什么，他总也忘不掉那个人，既使再怎么努力，假装无所谓，可是在内心深处，却时时地牵挂萦怀，魂系梦绕。念儿，你若是真是有情人，怎么忍心戏弄别人的爱情呢？如今，你和陈起魂飞魄散，永不轮回，脱离了无尽的苦海，可是，我和婵婵怎么办呢？如何去收拾这支离破碎的感情，如何去面对这一团糟的心境？他在心里声声问着，可是墙上人并不言语，依旧寂然站在河边，目光平静。他抚摸着金婵画的那副图，那细腻的笔触让他动容，让他想起她那柔滑如玉的肌肤，那美丽如花的笑靥。“婵婵，你此时，又在做什么呢？是在准备大婚吗？你终究还是要嫁给萧然？”他叹了口气，也许，她早已将自己遗忘，这一片废墟里，所有的人都走了，就留下自己还在久久徘徊，不肯离去。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拿起手机，去拨金婵的号码，可是，他知道没有用了，婵婵以前的手机号早已弃用，而金家的电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去拨打的，万一要是金守成接到，对金婵更加不好。而且就算是与金婵通了电话，他又能说些什么呢？祝福她吗？――这显得太虚伪了，祝福她和萧然，他不愿意，他自觉比金家的人更了解萧然，在他看来，萧然是个虚伪的，表面谦谦内心狠毒的男人，婵婵和他在一起，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想到这里，刘乙深深叹了口气，抚摸着画象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他走到窗前，打开窗子，让冰冷的雨飘洒进来，点点飞溅到自己的脸上，楼下就是大马路，那里有一盏路灯在这漆黑的夜里昏黄地亮着，路灯下，仿佛有一个白衣女子驻立在那里，抬头往这边望，身影象是念儿，又象金婵，他急忙揉揉双眼，再仔细一看，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帘细雨，在无人的街头随风流浪！
第二天是周未，刘乙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他百无聊赖地推开窗户，望着街上的行人发了会呆，然后就去冰箱里找方便面。正在此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的心莫名其妙地狂跳了一下，赶忙跑过去，刚拿起手机，却又不响了，一看手机屏幕：一个未接电话。他皱了皱眉头，是谁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却不待接通又马上挂了呢？他查看了一下号码，却发现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应该是拨错了。”他想，于是放下手机又去泡方便面。但是他总是心神不宁，总想着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最后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无妄猜测的折磨，拿起手机，找到那个号码，拨了回去。响了很久，那边无人接听，他的思绪越发混乱起来，到底是谁呢？为什么不接电话？难道是……，他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难道是她？不可能，绝不可能！”他一个劲地对自己说不可能，可是心里却越来越确定，肯定就是婵婵，一定是她！于是他咬咬牙，又回拨了过去，一遍、两遍、三遍……。就在他就要放弃的时候，那边终于按下了“接听”键，他一遍遍地问“你是谁？”，但是那人就是不回答，应对他的只有沉默，除此之外，他隐约还听见流水的淙淙之声。他也沉默了，双方就这样隔着话筒，默然相对，良久良久。“婵婵……”他终于叫道，声音颤抖。他听到，电话那边终于传来了一声压抑的哭声，既使只有一声，既使短促而压抑，他也马上就能确定――那人就是金婵！他的血顿时往脑门上涌，脸色因激动而发红，握住手机的手心里冒出了汗，他把嘴唇贴在手机上，再次叫道：“婵婵，我知道是你！你在哪里？你现在怎么样了？我好担心你！”可是电话那头再次沉默了，他话刚落音，那边就挂机了。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的盲音，他的心又冷了下来，泪水渐渐涌出了眼眶，他双手捧头在地板上蹲了一会，然后站起身来，走到已经泡好的方便面旁边，用筷子夹了一把想送到嘴里，但实在是没有任何食欲，他叹了口气，把方便面倒进了垃圾桶里，走到房间扑到在床上，思绪乱如麻。
而此时，在离刘乙几千里之外的新加坡，金婵独自站在河边白色的沙滩上，手里的手机无力地掉到了地上，她的眼里，有两行泪如溪水般流了下来，她并没有抬手去擦，而是闭上双眼，让它们风干在新加坡温暖的季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