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之耻爆发时,杨家将怎么不出来救国了?
作者:我方团队张嵚
靖康二年(1127)三月二十九日,荼毒汴京城近四个月的六万金兵,开始陆续北返,一并带走的,有包括宋徽宗宋钦宗父子在内的近万王公贵族官员,以及用来“抵债”的数千汴京美貌女子,还有包括“工匠百戏”各行业的二十多万汴京百姓。繁华的汴京城被屠戮成废墟,大宋北方国土呻吟在金人铁蹄下。以“靖康之耻”的名字,这场惊天灾难,刺痛多少后人。
但是,从明代中后期起,随着《杨家将》等野史小说的火热流传,好些看得血脉喷张的“历史票友”们,也不禁生出疑问,汴京城都惨到这样了,这传说中“世代忠良”且“战无不胜”的“杨家将”哪去了?怎么没见出来救国呢?
确实,倘若抛开野史里的种种神奇传说,只看真实的北宋军事史,“杨家将怎么没来”这事儿,也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在真实的北宋战争史上,“杨家将”主要指的是宋太祖至宋神宗年间,杨业、杨延昭、杨文广三代名将。而在北宋熙宁七年(1074),七十五岁高龄的杨文广(杨延昭)病故于定州。这位战功卓著的老将军临终之前,还在抱病为大宋设计战图,盼着有一天能为光复燕云冲锋陷阵。但在此之后,虽然杨家的后人依然定居在山西太原等地,但基本淡出了北宋军界。
而到了靖康之耻前后,各路参战的北宋军将里,与“杨家将”关系最密切的,当属折家。“杨老令公”杨业的妻子折氏,即野史里的“佘太君”,正是折家名将折德扆的女儿。而在“杨老令公”身后的一百多年北宋历史上,作为“实在亲戚”的折家世代镇守大宋麟府路,世代为大宋洒热血守边疆,在与辽国西夏的战事里杀出了一代代名将。
在“靖康之耻”前后,勇赴国难的“折家将”们,更成了这场国难的悲壮见证:驻守山西代县的折可与拼死抵抗金兵,兵败被俘后不屈被杀。“右武大夫”折可求则参加了救援太原和援救汴京的战斗,北宋亡国后降金,还差点被金朝扶持为傀儡皇帝。与折可求一起抗敌的折彦质,则成了南宋早期的抗金名将。不但助南宋撑过了最艰难的年代,更在秦桧们的构陷下屡次遭贬,尝尽了世态炎凉……
与“折家将”类似的,还有长期在西北血战的“种家将”。种师道种师中等北宋战将,也都先后倒在了抗金战场上。而和他们比起来,北宋其他的“名将之后”们,表现却十分不堪。
和“杨家将”“折家将”们不同,北宋禁军的各级要职,基本都由北宋“开国勋贵”们的后人把持。比如宋初“四大名将”之一的曹彬,其子孙们除了出了一堆驸马外,还长期把持禁军要职。甚至就是在靖康之耻前夜,其后人还担任着禁军大将的职务。另外杨信、王审琦、王全斌、石守信等“宋初名将”后代,也基本是“子孙仍有继续为将者”。
难道是这些武将们“家风强大”?其实主要因为宋朝独特的“恩荫”制度,只要生得好,名将家族的孩子甚至旁支亲属,基本是生下来就有官当。不会打仗更没关系,北宋有“磨勘”制度,武职五年一升迁,混日子就能“到点升官发财”。这样的“好事”,“杨家将”这种“非勋贵”的名将家族捞不上,基本都是“勋贵”们专享。
如此一代传一代,除了“折家军”“种家军”这种地处边陲要地,一代代从战火里拼杀出来的武将家族外,北宋禁军的各级要职,都是各色“名门之后”们“躺着当官”,真正能打仗的人才,要么被边缘化,要么遇事就背锅。比如宋神宗“元丰伐夏”战役上,屡建奇功的名将刘昌祚,却被“名门之后”高遵裕花样排挤恶治,不但白白葬送了大好战局,事后还倒霉背锅,成了这场大败的替罪羊。
在这样的情况下,“认真打仗”的杨家将家族,越到北宋后期,越是难以出头,“消失”成了很正常的事。
北宋越演越烈的“重文轻武”风气,更对北宋军界的“逆淘汰”推波助澜。别看北宋的名将家族们,家家“躺着有官当”。但对于“兵事”,一代代的掌权人却是各种轻视。
比如功勋卓著的宋初名将曹彬,每次出行时遇到士大夫的车辆,都必须“引车避之”。到了宋仁宗年间时,那更是“今世用人,大率以文词进”。甚至“边防大帅,文士也!”以至于考个状元的荣耀,在当时宋朝人眼里,就算是“献捷太庙”也“其荣尤不及矣”。多少将士为国浴血,都比不上“考状元”风光。
甚至作为武将,真要认真练兵打仗,那很可能就是给自己招祸。典型宋仁宗年间的狄青,辛苦为国打了一堆仗,拳打西夏脚踩侬智高,谁知凯旋后就活在了流言蜚语里。今天有流言说狄青家的狗头上长角,明天又有人说狄青家半夜冒红光。欧阳修等“大文豪”们也纷纷凑热闹,把国家闹水灾的“锅”都扣在狄青身上。可怜沙场上战无不胜的狄青,竟然要自己辞官避祸,不久后凄然死于陈州。
有了这样的“现身说法”,敢为大宋浴血拼杀的“名将”,又能剩下多少?
所以,到了靖康之耻爆发前夜,大宋毗邻辽地的北方边境,由于常年太平无事。基本就成了“名门之后”们混军功的地方。这些“二世祖”们到任后,每天“唯是饮食宴乐,优游暇日而已”。天天就是这么纸醉金迷,然后就被呼啸杀来的金军,轻松打了个满脸开花。
“名将之后”们都是这样,大宋的兵也是可以想。宋仁宗年间时,北宋的士兵就常见训练时“望空发箭”。而到了靖康之耻前,这种“望空发箭”的渣兵,竟然都凑不齐了。大宋号称“八十万禁军”,宋徽宗崇宁年间时,禁军的“缺额”就达到二十四万人。到了金军迫近汴京,宋钦宗被“赶鸭子上架”时,汴京城的禁军“十无一存者”。其他都是“空额”。以至于汴京告急时,北宋不得不紧急下诏,六十岁以上的老兵都要应征入伍。
为何会有这么多“空额”?不吃这些“空额”,大宋的“名门之后”们,花天酒地的钱从哪来?
就算留下来的兵,战斗力也是注水。宋金战争的艰苦阶段,前线的宋军深秋时都没衣服穿,领到的军饷都是不值钱的铁钱。如此危急时刻,各级文武官员们,还在忙着“喝兵血”。以至于将士们悲愤的说“军食如此,而使我战乎”。接下来的一触即溃,也就可以想。这样的队伍,就算是当年辽国闻风丧胆的“杨家将”们“穿越”来,也是带不动啊。
看似无厘头的“杨家将去哪了”的问题,带出的就是这样超越历史的,忘战必危的沉痛反思。
参考资料:顾宏义《天裂:十二世纪宋金和战录》、靳冰《论北宋“守内虚外”“重文轻武”背景下狄青个人荣辱的变迁》、潘晓静《北宋前期重文轻武的演变过程》、周群华《折家将与“辽金”“杨家将”的关系》、梅毅《刀锋上的文明:辽宋夏金的另类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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