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华‖金福
一个月前在杭城一个叫白马湖的地方游玩,突然接到邻居赵叔的电话,十几年前他习惯性便秘,严重时一个星期大便不下,十分痛苦,那时我还在中医院上班,给诊脉后,结合望闻问切,四诊合参综合考虑,给开了几副中草药,服后症状慢慢好转痊愈。没料想近个月来又居然复发,正巧那几天老家有事,准备拾掇回商洛,便问了村子里关系好的几个叔伯和婶娘,也问到发小老伙计金福近况,赵叔说道,你不知道金福犯亊啦!被法院判刑。一时怔怔在那里,眼晴痴呆呆地,脑袋里的神经像掐断拫弦,一片茫然混沌迷惘,直到手机里屏幕关闭,老婆一句你啥啦?才从半空中回落到地面,脑子清醒、缓过劲来。我从小和金福相处,患难相依,亲如兄弟般,启开那段尘封的记忆闸门,一件件往事,仿佛发生在昨天,如同电影电视般,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金福小我两岁,记得儿时一块上学玩耍,上山打柴,给牛割草,下河捕鱼捉鳖,丹江游泳。整天形影不离,翻脸时吵的红脖子胀脸,甚至打得头破血流,不几天又和好如初,狗皮帽子没翻正。说来金福是个苦命娃,三岁上母亲得了“血山崩”,还没拉到医院就气绝身亡。有句歌词是,“没妈的孩子是颗草,有妈的孩子是个宝”,从此他与父亲相依为命,苦渡生涯。记得身上从没穿过干净衣服,头发长了没人给理,披在后背毛里杂碎,男女不分。冬天两手冻得裂开娃嘴大的口子,两手污渍黑咚咚地,父亲出外不在家,搭个板凳自己烙馍扞面,手倒干净啦,白面揉成黑蛋蛋。
那时经常割资本主义尾巴,父亲为了挣几个小钱贴补家用,暗地里偷偷摸摸去南边的乌山垴,贩买漆油麻花,我们几个伙伴晚上给金福作伴,那年月一张光席片没裖子,刚睡时屁股烙得如油在锅里滋滋,到半夜时炕上如冰窑样,孩子们纷纷扯被子往身上取暖,冬天还没过去,一床被子己成丝丝缕缕。天寒冷不出门,尿盆满了,几个孩子把尿撒在屋里角角落落,在门口就闻到一般尿骚味。
夏天是孩子们欢乐的季节,池塘里荷花开了,似婷婷少女摇曳,水面划出涟漪,我们几个孩子赤条条地,扎猛子在水里挖莲藕,抓黄鳝、田螺、魚虾,用树叶清泥包裏放在灶膛里,或用菎麻籽烧热压油煎炒,柿子还没有成熟,绿蛋蛋摘下埋在稻田里,几天后涩味除了充饥。在金福门前的大场里,用四根木椽绑成四方形,上面放上木板,东风来西风去,以躲避家里无蚊帐蚊虫叮咬。饥饿难耐年谨,遭害人的孩子们不懂事,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几个娃娃白天早就瞅准张家黄橙橙地银杏,李家红艳艳的桃子,用裤带扎紧两条裤腿,搭在脖子上,悄悄的溜下架床去摘杏桃,有次金福摘桃子时,枝条超载折断,幸亏桃树下面是稻田,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头上全身全是厚厚泥巴,在水渠清洗干净,赤条条回到大场架床上,吃着香甜的桃子,好不惬意。第二天麻麻亮,裹着床单回家穿衣服去了。
秋天到了,满山的枫叶如火,稻田一片金黄,微风吹来,堤上的芦花,如雪花飞飞扬扬。金灿灿地柿子,红彤彤地苹果、几里外能闻到清香的酥梨,累累果子压弯枝头,农民到了收获的季节。孩子们如野耗子,在庄稼地里挖些红薯,搬穗玉米棒子,摘个南瓜拿来金福家充饥,金福的父亲胜叔还年轻,慈眉善目,耽心后妈虐待孩子,妻子去世后再未续弦,一辈子孑然一身。

文化革命开始后,村子里大部分农民参加联总。说来也怪,金福加入丹临那派,一天丹临在棣花的头头贾大安,来他姐红琴家吃猪肉炒粉条的米饭,回家时在十三小队大场,被猛虎队员捉住殴打,金福不知情到场边看热闹,被误认为是给贾通风报信,拳打脚踢抽耳光,被打的口鼻出血,哭爹喊娘,有人装模作样拉架,从背后猛蹬一脚,实在看不下去,我出面幹旋才拉回家。
那些年文化娱乐匮乏,在西庙广场放了场电影《英雄儿女》,第二天我和金福几个伙伴,去丹江南边昙花寺旧址给猪打草,回忆昨晚看过内容,突发奇想演习攻山头冲锋陷阵,没炮弹和地雷兴趣索然无味,金福说,我姑姑住在陈沟,那庄子有做火药的,说干就干,众伙伴从家里拿来废铜烂铁,卖了十二元钱,第二天早上金福和善娃去买药,不知是谁给老师通风报信,学校领导知道后当天停课,害得所有的老师去陈沟追寻金福,最后火药没买成,金福被批评罚站了两天两夜,消息还是被堪叔知道,把金福关在屋里狠狠地打了一顿。金福小学未毕业就掇学回家,帮父亲料理家务,年龄还不到十八岁,娶本村雷家女子为妻,媳妇贤惠,夫妇恩爱和睦,男耕女织,日子一年好过一年,相继三个女儿、两个儿子降生,给冷清的家庭带来天伦之乐!
七十年代初,我离开生产队,先是在大队草袋厂,后担任大队出纳会计,团委副书记,后来去外地上学,毕业后分配在本县医疗单位。金福在我走后不长时间,就担任生产队会计队长,由于舍得吃苦,公正无私,胸襟宽广,做亊豪爽大义,贏得村民的拥护爱戴。
一九七八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改革开放的春风在祖国大地回荡,土地分配至户,三十年政策不变,农民在自己的土地上耕耘播种收获,打下的粮食堆积如山,从此再也不愁吃穿,后来金福买了个手扶拖拉机,农忙时收割犁地碾扬,农闲时跑短途运输,挣些零花钱养家糊口,日子常了,逐渐有了些积畜,又利用原废弃的水电站厂房,承包办了家造纸厂,那几年国企改革,企业在阵痛中脱胎换骨,正碰上千载难逢好机会,挣下了第一桶金。农民啊!还是眼光短浅,不好好发展生产,因偷税漏税,被关押几个月班房,我曾经给他买过香烟水饺去号子看望,并开导他、鼓励他,吸取教训,从头开始。不羞忍耻是男儿,卷土重来未可知,重整旗鼓,收拾河山。
看来还是文化太低,心里素质不强,经不起打击,从此一蹶不振,好好的设备闲置,把最好的机会丟失贻尽,尽管后来生产了一段时间,但三天打魚,两天晒网,更要命地,拖欠民工工资,村院中有些妇女,在厂里上班十几个小时,几个月要不下工资,搞得民怨沸腾,同村有个青年梁XⅩ开四轮拖拉机,两口夏天三伏天累死累活,汗水湿透衣衫,能拧出水来,借銭给金福拉了几十车麦草,结算了两万多元,孩子重病去西安看时,去金福家催要三次,一分钱也没给,气得两手啰嗦给我说到,我真想拿刀子杀了金福,没办法苦口婆心劝解兄弟罢了。
按常理来说,喝过黄连的人,最知道蜂蜜的甘甜,受尽苦难的人,最珍惜幸福的不易。二千年开始,国家加大对环境的治理,。金福看不清形势,扩大投资规模,造纸厂属污染企业,国家一张红头文件,全部关闭。后来又沾染赌博不良习俗,欠下一屁股烂账,如今债台高筑,亲戚朋友乡邻的救命钱,无法归还,要债的踏破门槛,亲属断绝来往,朋友躲的远远。有次借村里一妇女五百元,去讨要时金福说,全当你给哥买了烧纸,把人活到这地步那还顾脸面。金钱是个好东西,也是坏东西。没有它不行,有的人为了金钱挺而走险,白白送了性命。有的人为了它自毁前程,忏悔时泪流满面为时已晚。听说金福也是因贷款,如今身陷囹圄,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拿什么还账,我几次走在黑漆漆的大门前,是进还是不进?我真不知怎么办?金福你真糊涂,你既可怜又可恨,要知道那些钱,是人家汗珠子摔在地上八瓣挣来的,有的甚至是用生命换来的,咱就是走了,在地下心灵能安宁吗?
如今金福的造纸厂靜静地落座在景区演艺厅旁北面半坡上,昔日人欢马叫,热闹喧嚣的场景成为历史,时空变幻,物是人非。当初关闭后,与政府部门协商赔偿部分账债,后来三番五次谈不拢,只好作罢,人性的欲望永远无境,如今墙倒屋塌,房里蜘蛛网罩满空间,机噐上落满一指厚灰尘,配套设备锈迹斑斑,一眼望去满目疮痍,破败凋零荒凉,门前长满一人高蒿草,落叶在风雨中飘摇……
作者简介:叶永华,男,陕西丹凤棣花镇人,商洛市丹凤棣花乡土文学研究院院士,中医内科副主任医师,喜欢文字文学,有十多篇医学论文发表于国家核心期刋。有百万字小说散文结集整理,记述故乡风土人情,历史故事,名人名流,歌颂家乡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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