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了

每一个夏天，都是满怀希望的，又是忐忑不安的，因为农家人是靠天吃饭的，一年的辛劳会不会有收获，一年的等待与盼望能否如愿，就算看老天的心情了。

在要收麦的那几天，平素的好心情，豁达，无求，平和，坚忍似乎都没有了，患得患失，焦虑不安。因为一家人的温饱，来年的生计，就全靠这一季的收成了。

最喜是大丰收，这样就可以割几斤肉，爛臊子，做臊面，开开心心欢欢喜喜。还要给老娘买些治风湿腿疼的膏药，给闺女买条红裙子，最好还能给老婆买台洗衣机，瞧别人家有，她早已眼热不已了，只是碍于生计，她从来没有提过。要是麦子卖了，手里有钱，就给她买一台。至于自己吗，也就买点了旱烟叶子自己卷点了烟抽就好了。过日子要细密，容不得大手大脚。

可是如果收成不好，或者是麦芽了，那就懊恼的不行，虽然说知道那是老天的事，谁也改变不了，谁也没办法，要顺天认命！可是谁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稍有触碰就会炸，空气冷峻到像要凝固，家的温暖荡然无存。因为来年的生计实打实地来不得一点儿虚。那些盼望已久的念想儿不能成真也就罢了，可是关键是几张嘴要吃饭，又要到哪里去觅得些粮食，裹一家腹。倘是欠收还可以找亲朋邻家借借，可要是芽了就家家户户都芽了，能找谁去借呀？

想起上一次麦芽的时候，用芽麦面做的糖角角，孩子吃第一口的时候觉得还甜甜的挺好吃的，可是再吃就知道这东西难以下咽了，就无比想念白面馍馍和面条了，饿了很多日，实在没有办法，才又忍着难受，吃了几口，每一顿的开饭，不是开心，而是没有选择地忍受，吃，吃不下，不吃，饿得慌，大人还能忍受，知道轻重，可是孩子正在长身体，看到这芽面角角，大人就心酸啊！

麦芽了，就把丰收的喜悦都给下没了，看着田地里的麦子成熟了收不回来，真是煎熬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可是老天似乎在考验人的耐心，滴滴答答，没完没了，人们都唉声叹气地说，“这天该不会是漏了吧？”可惜也没有女娲能去补天，就不挺地看天气预报，一看更没盼头，阴雨绵绵，绵绵不绝。虽然电视上的播音员也在说，“近期雨水较多，请大家做好抢收工作！”但是怎么听怎么觉得那就是隔靴搔痒，公事公办。雨不住，怎么伤？车进不去，马驮不出，怎么去抢？人进了地又能怎样，两只手可以抢多少回来？

阴雨绵绵，下得人心都要长苔藓了，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比夏收时节更期盼雨停，“天旱十年依然有怨雨之人”，这个时候，大概都有些怨的吧。“不怨天，不忧人”要有恭敬心，可是天不遂人愿，能不着急吗？

终于放晴了，但是却是欲哭无泪的感觉，连日阴雨，已经让麦子发芽，满地里那喜人的金黄色，如今都乌黑带霾的样子，真想一把火烧了它不要了，反正粮站都不收这样的粮食，但又不忍心，总还是想能挽回些损失。可是想想种进去的种子，化肥，农药，再收的机器成本，工钱，自己全面白干，也还是要赔很多钱。

晒在马路上的芽麦，没有一点儿饱满、丰盈与透亮，而是干瘪，发霉与泛黑的，远远望去，想人家晒的醋糟的样子，看着就心酸啊！

麦芽了，日子依旧，可我看着这些糟心的芽麦，欲哭无泪，不知道这生计如何维系，这日子又咋过？

2019.6.29晚       郭江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