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圆的时候,全世界再也没有什么比月亮更圆。

福建德化

那天早上,我在整理前年在惠州农场里拍摄的作品,看着那么多浓绿浅绿,我一瞬间就觉得我离开森林太久了,我必须要抽离一下自己。我立刻打开了C的联络框,和他约了时间出发。目的地是福建的德化,除了景德镇之外,整座城市都是瓷器的地方。

/在惠州拍摄的农场,才想起来当时的照片都没有系统的整理过。

第一个地方是藏匿深山之中的瀑布,前往的途中,就能感受到奔涌的溪流,上方映照的绿树特别温柔,愈往里走,水汽愈加氤氲。一个转角,得见高悬。瀑布总是能给我超乎人间的感受,它总是深藏于尘世的尾处,它如桃源。

这条瀑布比起父亲之前带我去的那个地方,要壮观些,出于不习水性,我不敢妄加靠近,但站在远处赏望,聆听水流三千之声,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和苏轼在一起的。

高岩下赤日,深谷来悲风。

擘开青玉峡,飞出两白龙。

乱沫散霜雪,古潭摇清空。

/「今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

想起上次和父亲去瀑布边儿上拍产品,父亲为了我,淋了一身湿,回家还挨了我妈的怨念。那次和父亲拍摄了一张作品,还获了奖(湿身之旅)。想来,也只有我的父亲会愿意为我鞍前马后。

/我爸也太可爱了吧,这个天秤座淘气小男孩~

/寻水秘境,山林知音。苍穹有信,杯酒尽情。

当然,这次我也不会空手而来,带着客户的产品来深山野水里拍摄,别是一番滋味。瀑布壮阔些,水自然也深得多,两人都是不吸水性的旱鸭子,索性在大块的石头上摆放拍摄,流水成音,也是极好的。

/懒的精修,大家随便看看~

从瀑布地儿出来,望着对面山头成片的绿竹,心中愈发清沁,油润的绿给了人水漓后的爽净,你说这自然,是不是也在套路?当然不,自然是一种玄妙的力量,自然是无界的胸怀,囊住世间所有的善恶。

从瀑布地儿出发,驱车前往C的外婆家采景拍摄。一路上,相遇了一条河流,岸边的树特别茂盛,它们躺在河面上,河流是不是轻拂它们的枝枝叶叶,无声无息,自有乾坤。

中午吃饭的餐厅,在河流边上,我们点了新鲜的鱼,然后望着窗外绵延的河流,远处公路经过的巴士,我突然觉得天气也不那么热了,想起了日本电影里主角穿着白衬衫和白球鞋,安静的告别桥段。

/因为有河流的关系,这里的“全鱼宴”颇多。

很快,我们就抵达了C的外婆家,真正意义上藏在深山中的一处人家。老屋和我儿时对于奶奶家的记忆是几近相同,从房屋结构到布局,从用料选材到整体气氛,好像一下子穿越到我的童年。

站在庭院里远眺,是一条比我早上去的还要壮观的瀑布,但距离有些遥远,加上凭空站着一棵枯黄笔直的树,生生把瀑布给挡上了。C说从前并没有那棵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伫立于此。

我望了那棵树好多次。

/那棵树刚好挡住了倾斜而下的瀑布,不偏不倚。

/我很久没有带着玛莎旅行啦~

准备拍摄之前,发现外婆养了不少小鸡仔,才出生两日,小小的萌萌的,我整个人都忍不住了。人类和动物的婴幼儿对我来说,是致命吸引力啊。

往后院采摘了些植物回来,就开始倒腾客片的拍摄,一块老柜门,一个旧抽屉,一个黑陶壶,一个白瓷杯,就是整个下午最基础的道具了。我还带了些木制的食器,加上两件棉布衣衫,一把纸扇,一块针织布。但,只要拥有植物,它们就会长出不一样的面孔和情绪。

C的外婆和外公时不时翻找出多年前的旧物,外婆的嫁妆、三十年的老剪刀、旧旧的蚊帐勾子、一串儿铜钱币……都要让这二位给感动惨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我的爷爷,他们也是这般支持我的工作,仿佛使然。

/拍摄时出了点误差,拿了白酒和浸泡过的梅子,反而没有用油润的橙黄梅子酒。

/愈是简单无旁骛,植物之野生之精巧,反而不输这些玲珑工匠。

/旧旧的蚊帐挂钩,上面的图案在我看来是如今之难以逾越。

/外公拿出的这一串儿铜钱币,链接了好多个皇帝呢。

/这把老剪子,也陪伴了外公外婆三十年。

/老屋里随处见得的生活物件儿都让我们折腾一遍,外婆也特别配合我们的拍摄。

/这个竹编菜篮是外婆的嫁妆,我想起我的老家也有一个。

入夜,农历十六,定是有圆月高悬,我们吃罢晚饭,坐在庭院里乘凉。如此深山之境,夜里完全听不得其他声响,只剩阵阵蝉鸣。乘着兴致,摆了小桌,外公拿出了亲酿的梅子酒,我早有耳闻此酒之妙,可算逮着机会能小酌一番。

可是呀,那西边的山高,月亮的光晕好久好久才露出山头,黑黑的山头被照出了柔软的银边轮廓。我喝下最后一口梅子酒,月亮终于露出了脸庞。我想起李娟的那句话:月亮圆的时候,全世界再也没有什么比月亮更圆。

/拍完这张照片时,我和C说:你看,每个人端着酒杯的手势都有语言,说出了每个人的身份。拍静物,总是如此有趣,在细微闪回里,发现所有秘密。

山   林   知   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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