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蝶‖《一面之缘》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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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去医院做掉了孩子，拖着虚弱的身体和郭伟办了离婚手续。几天功夫，我从一个幸福自满的待产妈妈变成一个身心俱损的离异女人。我不敢告诉母亲，在乡下，离婚女人会遭人嘲笑的。
收拾好简单的行李，我回到老家。在县城找了家旅馆住下，我要回家，却不敢回家。我要在县城安顿好才敢告诉母亲。
白天出去找，晚上在网上找。从省城到县城，可选择的工作少了很多，待遇也降低好多，可是我就是愿意回来。虽然几天下来，找工作的事并不顺利，可我固执地认为，这小城，会温暖我苍凉的心。
某日傍晚，路过曾经就读的校园，想起曾经无数个周末的那碗鸡蛋面，不由心生温暖，决定要再去尝尝那碗充满青春回忆的面。
十几年过去，当年的青涩的高中生，如今快三十了。世界不停地变化，小城也是如此。越过校园大门，我看到原来的那条小吃街很多墙壁都写“拆”的字样，心中忽然忐忑起来，那碗滋养我青春身体和心灵的鸡蛋面，我还能吃到吗？
慢慢地穿过长长的小巷，有的古老口味的小吃店铺，诸如菜饭馆、包子店，已经被现代化的珍珠奶茶、关东煮等取代，我对鸡蛋面的怀念又增加了，仿佛今天吃不到，就会遗憾终生。
近了，近了，还是记忆中的老房子，“西部面馆”几个字应该在某年曾经重新刷过油漆，比记忆中的红艳，却又有蒙尘的感觉。招牌下，不无例外地写着大大的“拆”字。中午吃面的人不多，我是屋子里第三个顾客。老板应该是四十左右了吧，一眼望去都多了几许沧桑。
“一碗鸡蛋面！”我轻轻地招呼。
“好的，马上就来！”
稍顷，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端到我面前，面比以往少了一些，一样金黄柔软的两枚荷包蛋。我慢慢地吸着面条，小口小口地咬着鸡蛋，习惯性地往碗底扒拉着第三枚鸡蛋，却始终没有，这才发觉，也没有记忆中的那一小碗汤。十几年时光，面价上涨很自然，为何分量却少了还少了一枚鸡蛋一碗汤？看看另外两名顾客，也是没有汤的。
伍
我边吃边寻思着，却始终找不到答案。一碗面吃完，也觉得食不甘味，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心里有点失落。吃完了，静坐几分钟，看老板也不忙，终于忍不住说出了我心中的疑惑：“老板，您好！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曾经在江湖高中就读，那时候经常会在你这里吃面。我记得，当初是三枚鸡蛋加一碗汤的，怎么现在变了？”
老板抬头看我，半分钟后笑容绽开：“你就是当年那个星期天下午四点多来吃面的女学生？”
“嗯，是啊，您记得我？”我有点欣喜。
“你不说不记得，这么一说就想起来了。因为只有你一个人四点多来吃面！”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每次我来店里都是一个人。店主又说：“那时的你，又高又瘦，四点多钟来吃面，一看就是饿坏了的懂事孩子，估计中午都没吃饭。”
是啊，是啊，每次周日中饭我都没吃，早上稀饭馒头，到下午四点多，肚子早已饿得咕噜噜叫。被老板挑明，我脸一红。
“所以啊，我就给你少盛点汤多下点面，在下再藏一枚鸡蛋。怕你噎着，再用小碗盛一碗汤。”
天，原来，原来我苦涩的高中时光，一直承受着一个陌生人默默的照顾而毫不知情我是多么贪婪，直到今天，还惦记那额外的馈赠。我又羞又愧又感动，上前抓住老板的手使劲摇：“谢谢你，谢谢您，太感谢您了！”
老板的脸有些潮红，我才觉得我的举动过于热情，环顾一下店里，我只好找话题：“您这店，现在生意好吗？”
“不太好，以前人喜欢吃面条，因为它实惠，最能填肚子。现在条件好了，喜欢吃面的人少了，孩子们喜欢吃肯德基、麦当劳等洋快餐。”
“哦，这里要拆迁了，您……那您准备怎么办？”
“回家，回西部！”老板的眼里突然星光熠熠，“你不知道我们家乡那些大山里的孩子，每天跑几十里路，中午喝着凉水啃着冰冷的干粮，能坐在简陋的教室里上课就感觉幸福！”他眼里的星光渐渐暗淡。
“我攒了不少钱了，去年联合几个朋友，在我的家乡，办起一所小学！这样有很多孩子就可以少跑一半的路了。”他兴又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像一个孩子。我看着他，眼泪就像山头积雪遭遇春日暖阳，哗啦啦地流。这个男人，不仅以一碗面温暖了我的青春，更以一颗博大的爱心温暖无数贫困儿童。
“这里拆了，我就回家。回学校建食堂，做面条，让孩子们不再喝冷水吃窝窝头……”
这个男人，这个当年让我惊艳如今面色苍白嘴唇干燥的男人，他的心有多暖，他的爱有多深？蓦然惊觉，我问起他怎么不见老板娘？
“走了，本来想多做几年和她一起回去的，前年她查出身体患病，所以去年我们提前建立学校，让她安心……”
我的心突然一紧，抽搐般的痛。
许久，我鼓起勇气问他：“你们……你们学校招老师吗？”
图片 ：网络
文字：方子蝶
编辑：方子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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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蝶，原名万成方，江苏淮安人。涟水日报新媒体【安东夜听】专栏撰稿人兼主播，金鸡坨文创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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