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去图书馆,也逛菜市场
01.
广州断断续续又拉拉扯扯地下了几天雨。
透过图书馆土红色木窗向外看,雨帘时疏时密,绿树红楼,相映成趣。
何其有幸,何其有幸,何其有幸。
坐在室内的我,忍不住在心里默念三次。
怕自己功德不够,愧对上苍的所有馈赠;又惊惶于自己功德过满,所遇一切,超乎预期。
02.
回顾自己的成长经历,一路走来跌跌撞撞,竟然没有失学,竟然还在学校,竟然还有热爱。
不可思议的幸运。
这常常让我惊叹于造物主的悲悯与慈爱;也常常让我惴惴不安: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对得起这一切。
淋久了雨的人,哪怕手心攥着伞,也会时常害怕伞会中途掉落的。
我承认,自己从来都是没有安全感的人,有利有弊,让我更加敏感更加感恩,也让我更加踌躇更加纠结。
03.
而今坐在图书馆,是以中大本科毕业生身份。每每大雨倾盆之时,常常会一阵恍惚,心随之完完全全静下来,隐隐约约的不安感,像冬天过烫的火炉,烙得皮肤微疼。
总是忍不住去想啊:如果当初自己放弃保研,现在应该也和许多毕业生一样,早就在职场摸打滚爬了吧。
譬如H,典礼后马不停蹄投简历,本想从事会计金融之类,几次无疾而终的面试过后,最终选择了羊城某知名留学机构。我特别感慨,想起十几日前在西安火车站,给她发长长的语音,说英专留在辅导机构积累资本做过渡可能也不错。
04.
入职后的H开始早出晚归挤地铁了,微信常常离不开“好累啊”三字,语气疲惫。
我特别心疼。
真的有那种“剑未配妥,出门已是江湖”的感觉。
难以想象,当年和我一起上课一起看书一起在路边喝酸奶的小姑娘,真的就这么踏入江湖了。
生活是最残酷的催熟剂,另一方面,工作却是最好的安慰剂。而且,我一直觉得,自食其力真的是一件特别特别酷的事。
05.
可是,虽然不安,我还是选择了延迟踏入江湖。直到现在,我仍不确定,从大一就开始纠结读不读研、大二确定不读研的自己,何以在大四开学,义无反顾递交了保研申请。
或许都是年少轻狂犯的错:年轻真好啊,可以不计后果,可以随时反悔;总有机会,总来得及。
06.
此前好多刚刚工作的师兄师姐跟我感叹:还是读书好啊,真的,还是学校好。而今每每想起这句,心里就倏忽一紧,我很怕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而且还暴殄天物。
我甚至忍不住揣测:旁人眼里的Shine,似乎总是元气满满,嘻嘻哈哈,也许只是因为,这个任性又胆怯的Shine,一直赖在学校这座象牙塔里不肯走吧。
常跟人说,这个世界,充满了好人;对方常常会摇摇头,撇撇嘴,善意地提醒: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走出社会哪。
于是偶尔便会害怕,我怕自己之所以选择继续读书,只是潜意识里抗拒职场的刀光剑影。
每每想起这一点,我就会觉得特别特别特别的孤独。
可惜我一直知道,成长从来都是一场孤军奋战的旅途,没有谁谁谁有义务或者说有可能永远对你不离不弃。社会更新换代的速度太快了,你必须很快地自觉成长,因为没有人或者说没有机会会等你。
07.
近来常常会觉得孤独。这让我愈加害怕,于是祷告,于是读经,于是写很多漫不经心的文字。
想起正在职场打拼的同学,他们比我预先成熟,像一棵树,根基深深地扎进社会的土壤里,一天一天,风吹雨淋,根苗越扎越深。而我,还在图书馆厚实的屋顶下,馆内冷气开得很大。
我觉得孤独,然后抬眼望一望书架上厚厚的一沓沓书,想到马克 吐温、王尔德、易卜生,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等等都在无言陪伴,心里突然得了一丝安慰。
于是笑笑跟自己说:Shine啊,你真是一个,无比古怪的女孩子。
08.
然后我走出图书馆,去了小北门外的菜市场。
那些绿油油的青瓜,红彤彤的番茄,黄灿灿的灯笼椒都让我倍感亲切。
也不知从何时起,图书馆成了世外逃城;菜市场却成了火辣辣的生活本体。前者让我静心、沉思;后者让我感觉活得热气腾腾。
喜欢站在菜市场观察来往的人群。大肚子的孕妇,戴眼镜的男青年,头发斑白的老翁,每一个人每一场短暂的出场,都在我眼里出演一个个故事。
这予我一种,真真切切活着的感觉。
我爱静谧图书馆,但我更爱喧嚷菜市场。
也许骨子里,一直向往人间烟火,锅碗瓢盆,粗茶淡饭,这才是生活的主色调。
09.
高一那年说过傻话:惟愿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长大后才发觉,所谓知识分子的清高,首先应该要建立在最最世俗的围裙灶台之上。
我不希望你,变成一个酸书生,哪怕选择一直留校读书,哪怕日后真的一语成谶做了学术。
也请你牢记,馆内虽无波澜,菜市场却人声鼎沸,江湖也已大雨滂沱。而今所学,理应支付得起未来买伞所需费用,而且这把伞,应该足够坚硬。
没办法,商品经济什么都得明码标价,不管校内校外,你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无需赘言,只一句,好好生活。
PS:
今天读到一篇《包法利夫人》的评论,其中有句“她既想死,又想去巴黎”,难以言说地震撼。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便一股脑地写下这篇随感,近来太焦灼,只想安慰自己:慢慢来,会更快。
I walk slowly, but I never walk backward.
谢谢你愿意参与我的这些胡乱的、零散的小情绪。我想去很多地方,见很多人,听很多故事,记录很多种人生。
此是念想,或许未来能够实现?我不知道,但现在,我只能一边去图书馆,一边逛菜市场。
晚安,每一个还没睡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