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驻马店】李倩丨你是我的朋友 / 开普饭

你是我的朋友

文/李倩

今天早上清理微信时，一个熟悉的头像跳进眼帘，没有来由，我立马觉得很开心，不由自主地就笑出了声。每个人都会有不由自主的时候，或喜或悲，或怒或恨，何宝光之于我，就是这样一个可以让我一想起他，或一看到有关他的点滴就忍不住开心欢笑的存在。

我们相识很久了，细细算来已有八年。

每年暑假我都在广州度过，那里最吸引我的就是广州图书馆。每天下午我都会坐半个小时的公交去天河城，先去麦当劳吃个甜筒，再去图书馆待上一下午。甜食真的能让人心情愉悦，反正我每次吃完甜筒的时候心情总是飞扬的，像坐了飞机一般。那天下午我一如既往的欢快，却被一本很悲情的书牵住了所有的神经。于是我蹲在一个角落里，旁若无人地流泪。我必须在这里把一本书看完，要不然晚上肯定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渐渐冷清起来，我的书已经翻到最后一页了，可人却还沉浸在故事中不想抬头，索性就趴在腿上继续独自悲伤着。正难过时，感觉有个人碰了碰我的肩膀，我满脸泪水地抬起头，他似乎吓了一跳：“你没事儿吧？”“没事啊。”我虽然流着泪但声音却清晰干脆。他和我年纪差不多，白T黑裤，戴着一副眼镜，很斯文的样子。“那你怎么一直哭，都大半天了！”他的普通话很不标准，平翘舌不分，典型的粤味普通话。“嗨！就是这书写的太感人啦，我就一直哭了呗！”“不是吧你！”他镜片后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我不知怎么的就来了气，可这是在广州，在图书馆，不能也不便发作，只是很收敛的瞪了他一眼。他挠挠头,挤出一个笑脸：“不是，那个，我就觉得吧，那什么……”他结结巴巴的样子又让我一下子笑出了声。

那个时候没有微信，好在手机已经很普遍了，我们互留的是手机号和qq号。之后，我依然每天下午去图书馆，也很理所当然地碰到他。他说他叫“慕言”，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我直觉得一股作气扑面而来，想大笑又觉得不太好，嘟囔了很久就是叫不出来，可人家还非要这么叫他。真是受不了，是言情小说看多了，还是想沾别人的光？可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告诉我他的尊姓大名，我就一直喂喂地叫着，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他的身份证，很没礼貌地当着他的面毫无顾忌地大笑出声。他红着脸嚷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看你那反应，嘴巴里都能塞一只青蛙了！”我赶紧捂住了嘴，虽然他手里没有青蛙，但保不准他会气极败坏地塞其他东西。从此以后，何宝光这个让人听到就想笑的名字深深地记在了我的脑海中。

宝光比我大一岁，华南农业大学的学生，出生在一个较为殷实的家庭里，上面有两个姐姐。从小学习就很好，没费什么劲就考上了大学，一切都是顺风顺水的样子。他很瘦弱，我觉得我可以一拳就把他击倒。个子不高，皮肤细白，这一点让我很是羡慕，要知道，我从小到大就没白过！他说话时总是很温和的样子，有时很沉静，但有时也会很调皮，也会耍个赖什么的。在他身上，完整地诠释着什么叫做广东男生。

我以为我们只是偶尔的泛泛之交，毕竟，我一年只在广州呆两三个月。没想的是到我一个大大咧咧，心思精糙的北方大妞会和一个细腻的南方小伙聊的那么开心，那么投机，那么地无拘无束。要是在家乡我们肯定玩不到一起，可在广州就不一样啦，谁也不认识我，我也不顾忌谁，反正开学我就走啦，也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我才随性自然地敞开着心扉，我想宝光也可能一样吧，年轻的心思总是轻若鸿羽，没有任何羁绊的沉重。

我会听粤语，但不会讲，宝光和我在一起时便说普通话。可遗憾的是，他像很多广东人一样，没有语言的天赋，那蹩脚的普通话，常常让我捧腹大笑;我直着舌头的粤语也时常被他嘲笑。这一串一串的笑声，陪着我们度过了暑假；也是这一串一串的笑声，把两颗年轻的心串到了一起。

这一串就是好多年。

回去之后，我们一直联系着，他会给我说学习上的烦恼，我也向他抱怨生活中的不顺心，然后再一起商量着各自的对策，当然还要计划着下一个暑假我们要一起做的事。

认识宝光的第二年，他带我去珠江，自豪地介绍珠江的种种，满以为我会惊叹崇拜，当我嘴一撇，不大不小地哼了一声时，他愣了一下，看着我从背包里慢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张张黄河的图片时，他的嘴巴和瞳孔一齐开始张大。哼！早在他第一次电话里说显摆着要带我看珠江时，自豪地夸赞珠江怎么怎么地时，我就在心里泛起了这个小小的恶意。看吧，果然被惊到了吧！可现实是，他不是惊到，而是被气到了！这个小气的人竟丢下我一个人扭头跑了，我追上去才发现他竟满脸通红，一脸怒气。原来，他精心准备了很久，提前查了有关珠江的各种资料和传说故事，满心期待着我一脸崇拜的样子，没想到不但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效果，我反而倒打一耙!这件在我看来都不算个事儿的事儿让我吃足了苦头，低声下气地跟在他后面好几天，心甘情愿地为他拎包买水。更让我无语的是他原谅我的方式竟然是要我为珠江写一篇赞美的诗歌！这恼人的家乡情呀！我哪里会写诗？就是想抄一篇也找不来呀！

我在家憋了两天，勉为其难地画出800多字的小散文，很忐忑地向他交卷。他说在哈根达斯等我，我害怕极了，难不成，还要让我请客吗？和他比起来，我可是很穷很穷的呀！在精致的沙发上，我坐立不安，看着何宝光同学轻车熟路地点东西，心里默默念叨：别点贵的，别点贵的！他一定看出了我的小心思，扑哧一声笑了：“放心吧，我买单，算是对你这两天辛苦的一个小补偿！”我忽然间有点想哭，忽然间想把他暴揍一顿！

他很聪明地用漂亮的小蛋糕来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当然要给他面子了。那传说中的冰淇淋味道真是绝了，纵使几十块钱买那么一点，也让人觉得非常划算，当然了，偶尔吃一次就好。很长时间以后，我一想到何宝光，脑海里立马映现出就是是那色彩迷人的冰淇淋。

我和宝光就像蜜蜂和生长土壤里的花，花一直都在，蜜蜂偶尔会来。有时我会想，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就会在各自的忙碌中渐行渐远。

我们也有过吵闹和不愉快，有一次他带我去星巴克喝咖啡，那是我第一次去星巴克。那时，我所有的时尚感都来自于他，我一脸崇拜的望着他，虽然嘴里的咖啡是苦的，但我的表情当时一定是甜的。我说何宝光你太好了，这是我第一次喝咖啡，要不是你，我还真喝不上呢，我以后还想经常喝这样的咖啡，虽然有点苦，但也挺香。

他立马睁大了眼睛，嘴撇的像要翻出来似的。“你干嘛？你干嘛？你不要这样一脸崇拜地看着我，你千万不要喜欢上我，你可不是我的菜，像你这种类型的。我可整不了，我喜欢那可是比较清秀的，温柔的，小鸟依人的类型，你！不行！”

好歹我也是一女生，也有自尊心的好不好！我立马就狂了，随手一扬，那个精致的咖啡杯立马就落到地上了，那清脆的声音，在当时的环境里，有原子弹爆炸的效果。后来我常常想，为什么那个星巴克里没铺地毯呢！

我不知道是怎么出的星巴克，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江边，冷风一吹，我后悔了，自己这是干嘛呢？怎么整得像我多喜欢他似的，我打了个寒噤，我们不会是朋友也没得做了吧。当我拿也手机拔通何宝光的号之后，我隐隐约约听到那熟悉的铃声从不远处传来，扭头寻找，刚好看到这家伙从一棵大榕树后闪了出来。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你刚打的那个杯子我赔了多少钱不？”“何小宝！你！”“行啦，我就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两清了，有个朋友不容易，怎么舍得把你变成女朋友！”这都是什么歪理！！

有一年春节，我们全家都在广州过年。宝光说，大年三十那天一定要在带我去花市转转，广州的花市，可是非常闹的。那天天有点冷，我都穿羽绒服了，在去花市的路上，我还在跟他抱怨：“不是说广州一年四季都是春天吗，不是说天天都能穿裙子吗？不是说不需要穿棉袄吗？可我怎么就赶上这冷的点儿了呢？你还让我坐摩托车，你不是成心冻我嘛！！”我越说越气愤，估计是听得受不了了，他突然把车停在了路边，很大幅度地摘下头盔：“你什么意思呀？给你个车，你敢开不？你是不是笑话我今年又没考过驾照？冷就多穿点，咋滴？要我把外套脱给你？”我一下子就噤了声，这敏感的孩子，我差点忘了，他这是第二次没考过驾照了！当时他郁闷得都要放弃了，当时电话里那声音都是哭腔！唉，我怎么就忘了这茬事儿呢！我连忙把自己的围巾取下往他脖子上套：“呵呵，哥们儿，我这不怕你冷嘛！”那鲜艳的红围巾，配上他墨绿色外套，远远看去，竟像花儿正在开放！

我们在花市逛了很久，要不是有时间限制，逛到天亮我都没问题。花市不仅仅有花，还有许许多多超级好看的饰品，价格适中，卖的就是个氛围和样式。宝光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乐此不疲地一个摊儿又一个摊儿地又是试，又是戴，然后讨价还价。当我的头上，脖子上，手腕上还有耳朵上都明晃晃，金闪闪时，他忧心地看着我说：“阿妹，你将来老公一定很累！”要不是我回去没人带我，我想一脚把他踹飞！

我说既然来了，这大过年的，你总得送我一朵花吧，他眨巴眨巴眼睛，不大情愿地说：“那你挑吧，可别挑玫瑰啊，那花送了要负责的！”我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倒找二百块钱我也不要！”

我很贪心也有点故意地选了一棵又壮又高的橘子树，他有点懵：“这怎么带走呢？我们可是骑着摩托车来的呀！”“你们广东人不是说要大吉大利吗？我也得入乡随俗啊！”他很无奈，又无法反驳，只能劝我要一盆小一些的金桔。当我抱着沉甸甸的金桔树，小心翼翼地坐在何宝光的摩托车上时，我真想永远留在广州。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我可以和宝光一起欢笑，一起打闹，也可以一起烦恼和难过；我们可以勾肩搭背，可以手拉手去南沙，但心里却纯净自然，完全只有信赖和温暖。我觉得这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是神给予我们的恩赐。

我的男友是比我更北方的人，脾气大，毛病多比何宝光还小气，他知道宝光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曾一起去越秀公园和白云山。后来宝光身边也有了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秀气，温和，我们四个一起去深圳的欢乐谷，去世界之窗，还去长隆冲浪。我们还从各自的城市出发，到桂林相约。在西街的酒吧里，何宝光提议，要不我们一起办婚礼吧。

事情不是总如人意的，我结婚时宝光去韩国培训了；他结婚时我又赶上了导游证年审考试。我们都在婚礼过后给彼此打电话，一大通埋怨，一大阵数落，最后才舍得给一句祝福。

我怀孕的那个暑假他以为我去不了广州了，当我忽然蹦到他面前时，他竟一下子跳了起来，围着我左三圈右三圈的，然后说了一句差点让我吐血的话：原来你也是个凡人呐！

我以孕妇的特权命令他干这做那，他诚惶诚恐，我说这是让他提前练习，不是谁都练习的机会的，他真的点头哈腰满口答应。

我说何宝光我现在又胖又笨，不能再和你玩啦，估计以后我们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自由啦，我们是不是要不联系啦？他竟红了眼眶：我们成了家有了孩子也还是朋友啊！

可是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美好，我第一次带儿子去广州竟真的抽不出时间去找他，虽然我知道他也刚有了孩子，不一定能有空见到我，可内疚和惭愧还是像一根鱼刺深深地扎在了我的心里，让心不时地疼出了无限的难过和悲伤。

我在QQ空间里看到宝光一天天地在变化，胖了、壮了、面貌也日益成熟起来，更让人开心的是，那个和他眉眼一样的小家伙，正拔节似的往上长！

有一天他打电话说准备来河南，我既紧张又激动，我的老天爷，这么多年了，都是我去广州，他还没来过河南呢！我觉得怎么比迎接领导检查还让人期待又不安呢？从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和老公商量设计线路，安排宾馆，还专门罗列了有特色的小吃记在一个本子上，我给他一家三口买了洗漱用品、睡衣、拖鞋，甚至连小孩子的尿不湿我都准备好啦，万一用得着呢！我还上小红书专门学习怎样煲广州靓汤和瘦肉粥，万一他们一家吃不了这边的饭菜呢！我们还专让跑到山里，去找干净又有特色的农家，希望能吸引他们以后还在心里念想着。

宝光来七天我请了五天假。只要跟他在一起，我的嘴就没有停过，恨不得把所有的话都跟他说，恨不得把所有河南的好都让他知道，所有的美味都让他尝到。他的妻子甜甜地笑着，孩子很乖巧的坐在小推车，就这样幸福着。

临走的那天晚上，我大包小包地往皮箱里塞东西，宝光忽然就眼红了，我也想哭，可我不能，我怕我一哭就再也收拾不住。我笑他：“都是孩他爹了，咋还动不动就掉豆豆!不怕人笑话！”“谁爱笑谁笑吧，我反正就是笑不出来了！阿妹，遇到你真是太好了！”这人，不说出来我也知道的！

2018年的春节，我们两家相约去港澳，短短的七天是我毕生难忘的日子，各自生活的疲累可以暂时放下，看着爱人和孩子们在沙滩上奔跑，两个老朋友平静、祥和、安然。

以后的路还很长，愿我们的情谊如同钢丝，始终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