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读这篇 | 陈珍：遥寄村友
作者：陈珍
难道说一往深情的追随，总该是一篇抛金掷玉的悲情文意？读懂，抑或读不懂都得从最后一行的句号里潜逃。我写下此文以纪念你的出走或者转移，但肯定不是逃跑，也书写我的守望或者徘徊。
本来你的小院已人去屋空，为何每当我信步走过，月色下仍然依稀出你的倩影；本来你的田野已被他人的犁铧翻过，为何每当秀雨之后，匍上那条阡陌就朦胧出你繁乱的脚印？莫非你的足迹早已嵌进我眸子的深处，你的影子早已牢牢植进我的心田？
怎么了呀？你突然地就不敢向你钟情的目标，钟爱的农事作殷切地探询了？是你的向往已失去魅力，便不在追随它了？还是疲惫了，失去了信心也就失去了力量，于是选择了逃遁？你说，你前往的路上可能有更多更大的流尘、扬沙、暴风雪，但你注定与远方，家乡的远方有一个归宿般的约誓。你说你是离群的雁，但离群也是摆脱。虽然孤独，但更加自由——整个天空都是自己的了：身虽劳累，心所安逸。
揖别熟稔，走向陌生。你自原点出发，那脚下每一步的陌地陌路可曾把你接纳?别了，你的乳步就曾耕作着的田野。那红肥绿瘦，那细麦轻花，那金色银色多彩的秋色;那让你致富、让你发家的粮、畜、蔬各业。家乡有你同喜同愁，共同着小秘密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姐妹，也有和你闹过小小不快又好成一块的叔嫂妯娌，还有倾心你的，你也倾心的又始终严守着理智约束的“乡党”。你就这样决绝地舍弃了他们啦？你走了，从此，小村少了一户勤劳人家、光荣门第；小院少了一个庄稼院里的女王；朋友心目中少了一块遇事好商量，拿得起，放得下的主心骨；邻家正头少月串门时，少了一铺暖炕。你走了，带领你的全家，从一部小说的结尾走向另一部小说的开头。是不是，总是十五月圆人不圆噢？是不是，越是痴情的恪守，终将是牵肠挂肚的离散？问世间，情为何物？地老天荒，有问无答。我和你只知道，情到极处是个无情的样子！
春红秋紫，红尘滚滚里，我一眼就认出你疲惫而刚毅的面容，因为你是我的梦魂之所系，我的神幻之所依。你在家乡的土壤曾经一犁一耧的耕耘，一如蚯蚓松土；你在家园的版块上曾经一砖一瓦的垒筑，一如燕子衔泥。如今，天之涯，海之角，你的人脉的大树还需你一枝一叶地重新生长。外面的世界虽然不如歌唱的那样精彩，当然也有精彩；外面的世界好无奈，当然也不尽是无奈。但愿外面世界的果蔬食饮甘甜如斯啊！此去，此去经年，山万重，水万道，再难求一见，生老病死再难晓君之信息。愿君前途珍重，好自为之。我在故园举出千里风雨路的长臂，高举这中秋节月亮的满杯，敬君一杯发财酒吧。祝君天和地顺，抬头见喜，也愿君人无我有，人有我新，既做命运的朋友，又做命运的主人和导师。
水白草黄，霜天月下，我会想象到你步履匆匆的披发行吟，且踉踉跄跄地叩问，汗流满面的于无数的大道、小路叩问你人生的价值。我在你小院门前那棵落满花喜鹊的树下，为你礼赞，也为你虔诚祈祷：地能为你久，天能为你长，风能为你调，雨能为你顺。此刻，关于你的田园诗已飘荡成曾经抒情的前尘，但还在忆念中为你抒情；你的庄稼已成为往事的标本，但依然青枝绿叶。你那么多经营农事的经典经验，已是你往日的彰显，我今日的教科书。你以全新的“胸有成竹”和坚定勇敢拓着你全新的属于你自己的路。你荡气回肠、你热血沸腾。你要放手一搏。你要用“人定胜天”的胆略和才具，卜一卜那“前程未卜”的前程。八千里路云和月，八千里山川锦绣。你的前途永在前方，永在前方的远方。目标不在脚下，只有路在脚下。
你的运走高飞，叛逆着你的农家小院，你的田园牧歌，你的农耕意识。你从梁峁阡陌，崖脑岸畔出发，一路高歌猛进，终于跨上理想的起跑线，追寻到精神的花园。这回，你该甘心、满足了吧！那忒多的艰辛与劳累已是不算什么了吧！
你走时我不在，未能送你，也未看到你离别时的情景。你走的时候泪盈盈，还是笑盈盈?你的纯真的女儿心、农家魂带走了，还是留下了?上车时，你回首投下了那依依惜别的一瞥没有？你招出那只炊烟般袅绕的手势没有？
日历一张张翻过，季节的脸子黄了又绿。安贫俭奋、平凡固守的如我者，再次走近你的小院：时间在这里定格。旧叶老草，空院燕语，已非昨昔；锁头上静穆的锈迹告诉我，你走了已满一年。
小院呵，拴过牛，圈过羊，鸡鸣犬吠猪哼合唱，锅碗瓢盆交响的小院。农忙时，机械生动的发动，轰鸣，轰动；农闲时，树荫下小说家长里短，谈农事，话桑麻，和睦调侃的欢悦，仍历历如目前。然而，你是彻底地走了……
让我的笔为你画出一块里程碑吧：许多的事物连同意识，必将走去，走向消逝；更有许多事物连同意识也将走去，却走向新生。
陈珍。内蒙古四子王旗人 乡村教师。五十年代出身 诗歌，散文，短篇小说散见于区内外报刊。内蒙古作协会员 远方出版社出版散文集：《居深村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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