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武新华】 / 开普饭

（陈友雄摄影）

身正影子斜，池浅王八多。

众口正铄金，城里套路黑。

无意间看到一条朋友圈：“我26岁，没有目标，没有理想，每天上班下班，上班没激情，下班抱着垃圾食品玩手机，不想社交，不爱动，体重飙升，颜值掉线，碌碌无为，每天都很焦虑，0负债，但卡里只有个位数，没有女朋友，所以，我终究活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样子！”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读《三国演义》解读物，寻思这诸葛亮道号卧龙，庞统道号凤雌，俩人都拿一把羽扇，权充拂尘，取一尘不染、清静无为之意，一派道家风范。其实，这二人并非道家，实实在在是儒家。

老话说的好，我们迟早会成为自己讨厌的人，毕竟“讨厌使人深刻，喜欢让人肤浅”嘛！但“微颔之，点颗烟，再次但微颔之。”这话说得太到位了，简直是黑格尔摇身一变腾格尔——我的天堂。这种感觉就好像坐公交旁边站着一位老大娘的心安理得，让座吧，万一戳中老人年龄的痛点怎么办？不由得想起了求学的时代，总喜欢喊老师们为老家伙，其实想来那时候他们也不过刚三十出头，正是人生得意马蹄疾的激情岁月，面临人生的晋职、恋爱、结婚、生育……一辈子的传奇急切切地全纠集在了那几年，甚至于“只是因为在人群中看了你一眼，从此开始……”的唯美凄楚都洞彻心扉。

从籍籍无名的青涩少年，步入江湖忍受岁月摧残的风吹雨打千锤百炼，没有社会经验，没有启动资本，没有可拼的爹……，除了自己什么卵都没有，犹如一只旱鸭子被推下了河，你游也得游，不游也得游，世界那么大，还得被迫得去看看，二十多岁布满青春痘的脸，实在是令人感觉没有比这更迷惘艰难的事情了。

于是，有人自怨自艾颓废堕落，有人咬紧牙关拼命努力经营关系，有人在求学路人奋力登攀……但结果却是生活一直没有什么明显改善，于是一直很痛苦直到三十岁。此时就接上了关于大师的段子，当你终于唠叨完兴奋地问：“那三十岁之后呢？有转机吗？”大师微微抬起头撩一句：“三十岁后啊……你就开始习惯了。”是啊，谁又何尝不是“宏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地一点点远离了理想的自己，一点点接近了自己曾经不屑一顾的样子呢？

年少时，每个人都向往光芒万丈、惊心动魄，怀揣一呼百应的英雄梦或绚丽华美的公主梦，或想成为侠客豪杰、将军帝王、超能力者、豪门贵族，或想成为贡献卓著的科学家、军人、运动员，再不济也要做个正直优秀、有能力掌控人生的人，最厌恶的就是鲁迅笔下那些琐碎悲戚、麻木冷清、可憎可鄙、可有可无的小人物。

待少年被光阴推着长大，才发现成年人的世界只有满地狼藉和一地鸡毛，哪有水晶宫和英雄剑？而我们油腻中年的状态是，其他的都不长了，只是肚子年年见长，不偏不倚刚好活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十八岁之前度日如年，四十岁后度年如日；想当年生吃蹄筋不用切，如今只吃豆腐和烂粥；当年顶风尿一丈，如今顺风湿脚面；白天打瞌睡，晚上睡不着；腰酸背痛腿抽筋，胸闷气短发恶心，脑梗腔梗脖子梗，尿急尿频尿不净；过去的事情忘不了，现在的事情记不住。难不成就要写回忆录，祭奠青春吗？也许令人逐渐丧失激情和斗志有很多原因，觉得上班太累，没有时间做饭，没时间看书学习；觉得人心难测，所以不想花时间社交，不想结交新朋友；觉得生活好艰难，所以失去了最初的热情，不愿意面对现实……

常常在夜深人静之时问自己：这就是自己苦苦追寻的生活吗？我们到底要追求什么？要向何处去？是不是我们要求的太多，欲望太多？种种思绪总是缠绕着我，不能不一吐为快。那些逝去的青春，那些早年在农村的种种，时常会涌向大脑。

很多人退缩了，甚至“退一步海阔天空”为自己借口，以为不主动选择，就可以避免生活里的失败，可是岁月饶过谁呢？不做选择其实也是选择，选择随波逐流，选择人云亦云，选择一眼看到头都没什么可期待的生活……最后都不得不扪心感叹：岁月不仅是杀猪刀，更是非食不可的猪饲料啊！

跟某女聊天说到长像，她含蓄而不失矜持说：“我是败絮其中。”俺大喜过望，若金玉其外一定是美女了，浅薄如俺，才懒得管里子是什么，面子光滑就好。世界这样浮燥，谁有空去看谁的内心？把心藏在胸腔，阴天下雨时偶尔拿出来晾晒一下，天晴从来不晒，俺怕掉色。

年轻时嘚瑟个通宵，次日还能精神抖擞眼睛不眨地听完两个长报告，如今确实岁月不饶人（尤其不饶女人，再贵的眼霜也拯救不了熬夜的忧伤），别说熬夜，多做几个梦都浑身酸疼，非是不服强行坚持到星汉西流，第二天准保魂不守舍质壁分离，熬夜再也不是我等油腻年纪可以觊觎的了。于是，怀旧风更掀起了经年旧贴换新颜的夜半钟声，呼啸着叶落乌啼霜满天的蒙昧不明，遥想当年，羽扇纶巾。

和熬夜技能一起退化的是口舌之争，年轻时贪一时口快，各路人马背上互相无底线谩骂的债，瞅两眼便觉甚是乏累（那些冲进女筒子撕吧的现场，啥女扮男装的飒爽英姿？谁说女人能抵半边天，女人已经开始准备捅破天了；口舌翻飞如同粘满了猪油肥肉臊子的素质男，一顿操作猛如虎，所飞之处，糊腻一片），躲之唯恐不及，跑到群里扯扯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才净化了眼球。突然想起来大话西游里夕阳武士看着孙悟空背影说的那句话：“你看那个男人，他好像一条狗啊。”现实生活中的中年男人，哪个不像狗呢？

一句“讨厌你，死鬼！”听来咋有婉拒的味道呢？敢拒绝就赐你一颗毒药。犹如“莫名我就讨厌你，深深的恨上你”，陆小曼见林徽因，开撕是童话，不撕是笑话，百撕不得其解则是神话——这种想法并非格调，却最有可能是意大利上世纪90年代的“越高贵，越颓废”——因为贵族与上流社会失去了自身的担当能力与心态，社会各方面的事业急剧下滑。

心里若是有了良人，眼里的人，便都是路人。

谁的青春不迷茫？

希望迷茫的路上有人为你指路，谁都不是人民币，做不到让人人都喜欢。突然记起了《三国演义》里轻轻带了一笔的崔州平，在面对求才若渴的刘备邀请时说：“岂不知顺天者安逸，逆天者徒劳？”这是真有道家风范的典型思想。天道轮回，汉祚将尽，岂人力所能挽回？所以他不去，关、张背后骂他“腐儒”是不识货，若崔州平是儒生，早乐颠颠的去了。

爱，陶醉，享受和向往，讨厌的人或自己是宽容的开始，庆幸爱陶醉享受和向往的这一刻，这是火种，从黎明开始长流人间。走吧，冰上的月光，已从河床上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