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秧水

        夏天来了，天气开始热起来。麦子刚刚收割，立马就到了插秧的季节，雨水也多起来。天上地下到处是水，连墙上都是水珠。天上就像破了一个洞，水总是不断地漏下来，到处是明晃晃的水。即便偶尔有太阳出来露个脸，家里也没有一块干地儿，什么东西都湿乎乎、粘兮兮的。

        这是栽秧水的季节到了。我们把这个季节发的大水叫发栽秧水。这个时候，天上不断地落下水来。三天大雨，只有一天阴。即便太阳钻出云层，雨也没有停的意思，还是不停地在阳光下亮晶晶地飘下来。一阵太阳过去，大雨又倾泄而下，就像水缸打翻了一样。反正总是不停地下，好像没有停的时候。河里涨满，小渠里漫溢，塘坝披满了大堤。

      鱼开始翻塘，趁机向别的地方溜走。想换一下久居的环境，他们想看看外面那个精彩的世界，看看那个在他们骨子里的故乡大海。他们万万不会想到，只有极少数能游到大海，大多数都会被人半路截杀。一路风险重重：鱼鹰、鱼网、迷魂阵、竹篱笆甚至小竹筐都在等着他们。他们仍然无所畏惧。从没有看过大海，但又梦牵魂绕想找到他们祖先的诞生地。

         顺流而下，溯水而上，反正要找到祖先的诞生地，找到自己能遗传到今天的根源。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也不问为什么，就是从血脉里要找，从灵魂里要找。

       人们在各种卡口各个关隘设下陷阱，等待他们的到来。连孩子们都拿一个小网或竹篓，在寻找鱼们的踪迹。

        记得我们用一个竹篮，在秧田沟里的下游一拦。在上游用棍子和穿个短裤在里面从上往下赶，鱼全部跑到竹篮里面了。有时发栽秧水，把秧全部淹在水里，大人们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如果不及时排涝，一季的收获算丢了，那可是多么大的损失噢。

        我们小孩子可不管这些，只知道从这个田沟，跑到那个田沟，到处找鱼。有时就在水沟的陡坎下面，就会有一堆鱼挤在一起，上不了，又不肯退下，他们要浮上水，于是结果就是被我们轻轻地把他们捉住。

        有的人把秧田上游一堵，然后就在田里面捉鱼。或者在上面堵住，下游放开，用渔网拦住，经常收获非常大。

       栽秧水把塘塘坝坝全部换一道水，把所有秧田冲洗一次。水干净了，水也亮了，也有了新鲜的活力，鱼也进行了一次大交流。庄稼虽然受了一次打击，但也更健壮了。农民说麦子熟要火烧，稻子熟要水浇，只要这样的大水，水稻才更加旺盛。

        栽秧水，好久没有看到真正意义上的栽秧水。雨尽管很大，可那不是栽秧水，而是暴雨，让人烦躁的暴雨。他让城市雨污工程原形毕露，让平时耀武扬威的小汽车像玩具一样，随波漂流。让公交车不能准时，让上班族狼狈不堪，让衣服洗了无法干爽。

        当年，人们顺着水跑，甚至跑到山上去捉鱼。特别我们这里的丘陵地带，山上淌下溪水，鱼就会溯流而上。我们就会到山上去捉鱼，那种快乐再也寻觅不着了。

        栽秧水是为孩子而来的，是给孩子的礼物，是为大人孩子准备的游戏，也是为秋季收获送来福音。栽秧水是为鱼而生，是鱼的狂欢节。当我们能再次为栽秧水欢呼时，那样的日子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在我们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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