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桑林之舞,中经首之会

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倚, 砉然响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庖丁,厨师。丁,丁壮。厨师要有一副好身板。解牛,解剖牛。为什么文慧君为观看庖丁解牛呢?这个缘由我们可以探一探。必然是有所耳闻,听闻庖丁解牛很神妙。我们知道庄子里的得道之人会做各种职业,隐于世间。庖丁能被文惠君盯到,从一个层面说明真人漏了相。这一露相,不得了,出大名了。我想庖丁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各种观看解牛的人会络绎不绝。我想到了那个时候庖丁就要逃得远远的。最近的“流浪大师”,且不说他是不是真人,但毕竟露了相,网络流量蜂拥而至,再也不能好好地捡垃圾、安心读书了。
所以“为善无近名”,庖丁最后也善刀而藏之。逍遥游里也讲了“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庖丁其实不想成为被观看的对象。
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倚, 砉huā然响然,奏刀騞huō然,莫不中音。
这可是整部庄子里最神妙的一套动作了。用最朴素而精妙的语言描写了这个解牛现场。学习写文章的人,要好好参参这句话,可以说就如同书法里的“永”子书写,很精到的语言表达。
内家拳里讲求,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庖丁之解牛,就是这完美而自然的三合。
砉huā然响然
骨肉分离的声音。
奏刀騞huō然
奏刀,有音乐性,有节奏,有韵律。这就是动作德精微,而有声音合于乐律。
莫不中音
本来解牛是一件很血腥的事,君子远庖厨,就是这个过程太残忍了,君子不忍心看。这个时候,中国并没有佛家的不杀生,不能用佛家的价值观来评判庖丁,乃至庄子,言其无好生之德。君子远庖厨,就是在这个场景会于心不忍。况且庖丁解牛是隐喻,是技近乎道的隐喻。
莫不中音,合于天籁,自然之声。这里是庖丁为国君演道。
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桑林》是传说中商汤王的乐曲名,《经首》是传说中尧乐曲《咸池》中的一章。解牛的动作暗合《桑林》之舞蹈。节奏韵律契合《经首》之乐。
明明是一件很血腥的杀牛解牛,竟然让庖丁做到了犹如祭祀乐舞的美感、神圣和韵律。这是一件很吊诡的事情。
古时候的祭祀,也会把牛头,羊头置于祭祀太上。祭祀天地神灵时,牛、羊、猪全备为“太牢”。这个过程是一个很神圣、庄严的,同样以现代人看来也是有点血腥。我们如何去理解古人?
人只要还吃肉,就必然有宰杀的动物的人。在庄子看来,任何职业没有贵贱,行于善恶之间。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仁之行事,无贵无贱,无善无恶,合于道而行,不合于道而止。刀之所行,道之所行,游刃有余。庖丁解牛,物化的动作,也是气化之行。所以孔子说“无听之以耳,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听之以气”。庖丁之所以能游刃有余,就在于其心的纯净,听之以气,其行合于道,以无厚入有间。
庖丁是一个解牛达人,那么他和我们现在所谓的专家有差别吗?这是一个得道者,做任何事都能钻进去,顺道而行。所以绝非现代的专家可比呀。得道者是一通百通,所以是达者。
华夏这片大地,最妙的是隐藏着真人、至人。他们可以是山上的樵夫,水上的渔夫,田里的农夫,市集里的匠人,亦可以是达官贵人,若隐若现。这就是庄子的江湖,一片不同于庙堂的广阔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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