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10. 扬帆远航
1831年，达尔文的一个朋友，叫汉斯罗。接到了一封信，这封信是剑桥大学的一位天文学家皮克写的。信上说，菲茨罗伊船长要去海外搞大地测量。船只特别适合搞各学研究，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是能搭一个博物学家一起去，那就太好了。船长菲茨罗伊很年轻，人特好。现在就缺这么个博物学家的人选。船10月启航。看看您有啥人选可以推荐吗？
汉斯罗
汉斯罗首先想到的是他亲戚詹宁斯。但是这位詹宁斯管着两个教区，人家正经工作是个传教士。他们家倒是不反对，但是詹宁斯牧师最后还是放弃了，人家走不开。汉斯罗本人也是一位博物学家，而且也是一位牧师。他自己也想去啊。不过他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家，离开自己的老婆。最后思虑再三，他还是放弃了。这时候，他想起了达尔文。达尔文是个单身汉，没牵挂。他赶紧给人家写回信，然后自己另外写信，通知达尔文。
青年达尔文
皮克也给达尔文写了信，达尔文当时和别人一起外出考察。回来一看，有两封信。一封是汉斯罗的，一封是皮克的。当然皮克的信把菲茨罗伊船长给夸了一顿。还说菲茨罗伊自己花钱买了两个火地岛的土著人，带回英国，教他们英语，教给他们文明的生活方式。看看能不能放回去以后，带领族人文明化。菲茨·罗伊兴趣爱好广泛。他还自掏腰包，请了一位画家跟他一起航行，年薪250英镑。现在就缺博物学家了，您去还是不去啊？至于工资，那是没有的。这一次航行，起码两年。不过呢，海军方面可以提供仪器。我想你要是张嘴要工资，他们大概也会给的。
达尔文自己没什么意见，他马上写信同意了去远航。但是他老爹极度反对，达尔文不得不出尔反尔，第二天再写信拒绝了邀请。去不了了，抱歉抱歉！后来经过各方努力，他老爹有所松动。给他开了一张大单子，上面一条条列举了各种困难。达尔文能搞定吗？万一跟人家脾气不合，你怎么处理？离家那么长时间，你该怎么对待？家里希望你将来当个牧师，你这次远航与当牧师之间毫无联系。你花这个时间不是浪费嘛！……反正列了一大堆的问题。最后达尔文全都做了回答。亲戚朋友都支持，他老爹也就随他去了。
达尔文写信表示，自己准备好了，可以去。但是节外生枝，菲茨罗伊船长表示不同意。菲茨罗伊船长原本打算让别人去。他写了信去询问一下，人家还没给回音。达尔文非常扫兴。不过他还是去了伦敦，拜访一下菲茨·罗伊船长。俩人一见面，菲茨罗伊很热情，闹了半天，5分钟以前。他那位朋友正式拒绝了跟他一起远航。这个职位又空出来了，刚好达尔文给撞上，太巧了。两个人后来成了好朋友，但是当时一见面，菲茨罗伊就瞅着达尔文的鼻子不爽。他听别人说过，这种形状的鼻子好像显得不够坚定，能不能陪着完成好几年的航程？心里打鼓啊。他详细的跟达尔文交代了，航线是怎样的，先去哪儿后去哪儿。您住在那间舱房。伙食怎么样，一年的饭钱要多少，不白吃啊。菲茨·罗伊说了，算总账的话要不了您500磅。合着达尔文自己还要花钱。
罗伯特·菲茨罗伊船长
达尔文唯一不爽的是，海军部给的任务是测量南美洲和火地岛。并没说环球航行。环球航行是菲茨罗伊自己的计划。人家上级还没批准呢。然后达尔文就回家准备出行的物资。菲茨罗伊提醒大家，大家最好每人准备好一箱子手枪，没枪不准上岸。达尔文差点儿晕过去，要这东西干啥？没辙，最后还是准备了一箱子手枪，还有一杆长枪。
10月份，达尔文到贝格尔号上看看他将来几年的住所。一看这船可够小的，排水量235吨。一帮人正在对船改装，抬高甲板，一帮子水手拎着油漆桶正在刷油漆。好家伙，大风大浪扛得住吗？你还别说，后来这船还真扛住了。船长也很年轻，菲茨·罗伊也才23岁。不过人家可是老司机了。人家已经航行火地岛好几次了。原本打算10月份出航，但是日期一推再推。一直到11月都没能走成。反正达尔文跟船长和船员们都混熟了。一直拖到了12月份，才真的出航了。一开始达尔文碰上一个大家都预料得到的问题，那就是晕船。晕的什么都吐出来了。第二天船回到港口。达尔文在地上溜了溜，感觉好极了。他带了一大堆的书，打算在船上观察气象、学习数学、德语还有西班牙语。12月21号，可算再次出海了。可是没多久，船触礁了，停了半个小时。后来好不容易到了公海上，达尔文晕船晕的一塌糊涂，最后足睡了一天才醒。一睁眼发现，因为风向改变，他们不得不回到港口。折腾半天连家门都没出去。
出发地普利茅斯港
尽管在港口出不去，但是达尔文没浪费时间。人家买了大量的书籍，还向港口的老水手们请教。该带什么不该带什么，达尔文这一点很自豪。他觉得他准备工作做的很充分。到了圣诞节，船还在港里停着。船员酗酒还被重罚。好不容易，到了12月27号，终于起航了。这一次没有再走回头路。达尔文踏上了环球航行的旅程。
马德拉群岛
要说贝格尔号航行的目的，并不是科学考察。大英帝国当时跟南美的贸易联系很密切。政治目的还是第一位的。不过这些，达尔文管不着。贝格尔号，最后还是因为达尔文而名扬天下的。贝格尔号航速大概是7~8节，换算成公里大概13~15公里。第一天很平静，达尔文睡了个好觉。但是以后的一个礼拜。都是在惊涛骇浪之中度过的。达尔文挺了。躺在吊床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船过马德拉群岛的时候，他都没力气看这个群岛一眼。马德拉群岛是在非洲摩洛哥外海，归葡萄牙管辖。达尔文住的地方也很窄，拆了吊床才能工作。对面就是绘图员斯托克斯的绘图桌。反正达尔文在晕船的时候。不是躺在吊床上吊着。就是挡在菲茨·罗伊舰长室的沙发上。大概有人跟达尔文聊天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使他感觉好点儿。他们谈的最多的是地理学家洪堡德的著作。这个洪保德跟我国的徐霞客有的一拼。都是不愿做官，一辈子现身给了地理事业，到处去旅行。而且走的都是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的地方。
加那利群岛
洪保德对于热带的描述特别多。贝格尔号的路途之上，刚好要经过洪保德描述过的特纳里夫岛。特纳里夫岛是加那利群岛中的第一大岛。快到特纳里夫岛的时候，坏天气算过去了。达尔文开始满血复活。打算要到岛上去考察一番。看见远远的海岸线上有雪白的房子，浓云上空露出来白色的山顶，还有阳光海滩，达尔文还是很开心的。但是当头一瓢冷水浇了下来。当局不许他们靠岸。理由是欧洲正在闹霍乱，怕传染，要隔离12天。船上的人全泄气了。菲茨罗伊船长一听要停12天，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嘛！走吧，不上岸了。下一站佛得角群岛。达尔文恋恋不舍的，看着特纳里夫岛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了海面以下。
顺便提一句，特纳里夫岛是个度假胜地，但是最出名的还是在航空史上发生的最大一次空难，没有之一。两架满载的波音747相撞，死了583人。原因是一系列的调度问题。情形与东航在虹桥机场碰到的情况很相似。所以你就知道这事儿有多悬。
剩下的日子，风平浪静，达尔文没有晕船，他开始看书学习。上船以前，汉斯罗告诉他，最近出版了一本书，叫《地质学原理》第一卷，写书的人叫莱伊尔。但是汉斯罗告诉达尔文，这本书你当作资料去读就OK了。那里面的理论部分，您还是躲远点儿。说的不好听，那简直是歪理邪说啊！为什么呢？因为这本书是对居维叶的大灾变理论进行了全面的反驳。
莱伊尔
达尔文知道，那时候流行的正是居维叶为主导的“灾变说”。居维叶也不是灾变说的首创者，但是他的学说最有代表性。居维叶对海沉积层的研究表明，海水曾经好几次大规模入侵陆地。海水留下了好多的痕迹，还有海生动物的骸骨以后，退去了。然后陆地沉积物和淡水沉积物就压在了海水沉积物之上，层层叠叠的。每一种动物的骸骨，跟沉积层一般是能对上茬的。按理说，沉积物是海水漫上来形成的。照理应该基本是水平的。但是居维叶发现，很多地方的海水沉积层是倾斜的，而且斜的非常厉害。好像地层起了褶皱一样。有的地方还皱的厉害。到底是什么力量把地层搞的如此扭曲呢？这种力量，我们现在显然是没见过的。我们天天能看到的这些雨雪风霜，潮起潮落。好像都没这么大的本事啊。这必定是某种超自然的力量搞出来的。话里话外不言而喻，这是上帝干的。居维叶还说，在西伯利亚发现的那些个冷冻的猛犸象，也是活生生的例证。这玩意儿只有速冻，才会有如此之好的保鲜效果。快速冻结，恐怕也是不是自然力能搞定的吧！
地质学方面，一直有“水成学派”和“火成学派”的争论。水成学派由来已久。古埃及尼罗河泛滥，那是他们司空见惯的事儿了。因此他们那个年代传下来的观念认为，水才是塑造地球表面地形的主导力量。这跟圣经上的大洪水记录是吻合的。因此基督教长期是看好这个水成学派的。水成学派的领军人物是魏尔纳。维尔纳有个口头禅“百闻不如一见”。他的学生布赫却不认同老师的观点。他学生布赫主张的是火成论。主导地形起伏的是地下火山作用。那里压力大，哪里就鼓起来。两派还争吵不休。但是不管火成论还是水成论。反正这两个都是靠灾变来发威的，都跟大灾变挂钩。那都是上帝在背后操控着。居维叶发现，大洪水的记录不仅仅是圣经里面提到过。别的民族也有类似的传说。我国也有大禹治水嘛。那个时候，地质学家们普遍还是支持灾变说的。
但是这个莱伊尔可不这么认为，他年轻的时候想着将来当律师的。后来喜欢地质学和博物学才走上了这条道路。他十九岁就开始了地质考察。他考察过许多火山岛屿。20岁时他沿着阿尔卑斯山脉跋涉了六个星期。后来又结识了不少法国和荷兰的地质学家。慢慢的他就对灾变论不满意了。因为他发现，我们生活中遇到的风霜雨雪，电闪雷鸣。这都是可以一点一滴的改变自然环境的。有些变化虽然缓慢，但是架不住日积月累啊，时间长了变化可就大了。而且莱伊尔还对第三纪的地层进行了考察。好吧，你居维叶说，大灾变，上帝一高兴就把地球格式化了，所有动物都死绝了。可是第三纪地层里面明明有些动物，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呢？你怎么就不提呢？第三纪就是莱伊尔划分并且命名的。第三纪包括大约从6500万年~260万年之前的时期。是恐龙退场后，新的现代生物崛起的时代。我们现在知道啊，白鳍豚，2500万年前就出现了。是不折不扣的活化石。大熊猫，大约300万年前就出现了。那时候体型比现在的小一半。像一只胖胖的狗那么大。还有许许多多的动植物，都是从第三纪一直活到了今天。要不是人类，白鳍豚恐怕还不会在近期灭绝。再说个最不招人喜欢的动物，“小强”。也就是蟑螂，那是从4亿年前就已经存在了。人家熬死了恐龙一直穿越到今天。人家是个非常成功的物种啊。挖掘出来的一种蟑螂的化石，叫丽卡拉套蠊。简直跟现代蟑螂长得一模一样。人家生活在14500万年前。
化石中的“小强”
所以呢，看来居维叶的大灾变理论是不靠谱儿的。莱伊尔提出了“均变论”。地形地貌的变迁，从来不需要什么超自然的力量。只要有雨雪风霜，潮起潮落等等自然力就够了。变化小不要紧啊，架不住时间长啊。水滴石穿就是这个道理。但是达尔文看到这儿也是有疑问的。火山喷发总是灾难吧。古代的庞贝古城和赫库兰尼姆古城都是被维苏威火山爆发给摧毁的。那么水淹看来是慢慢的，不需要超自然的力量。可是火山是怎么回事儿呢？
我们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