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种树情缘
作者于小燕,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在《中国社区报》《中国审计报》《检察日报》《甘肃日报》《山西日报》《教师报》《大河报》《大众日报》《小小说选刊》等报刊杂志发表小小说、散文、诗歌三十多万字。个人微信号:jqyxy6,个人公众号:于小燕的农家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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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种树情缘
于小燕
我母亲从小失去爹娘,跟着哥哥长大。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里,母亲养成了爱种植的习惯。
她什么都种,麦子、玉米、胡麻、大豆、黄豆、豇豆、刀豆、绿豆、茄子、胡茄子、辣子、西红柿、葫芦、葱、白菜、油菜、生菜、包菜等,只要地够用,她样样都种。
她对一切幼苗都爱护,当然,杂草除外。墙角一棵苞谷,地头两棵麦苗,后院三株红花,对这些不经意的毫不规范的“天留生”——自己长出来的,也不舍得除去。薅草时,碰到个杏树苗、桃树苗、苹果树苗,她都留下,悉心照料,待大一点就移到庭院里、院墙外。
父亲在世的时候,我们家院子里长着许多树,苹果树、桃树、梨树都有。因为那时候不懂嫁接,长了很多年都只结几个又小又不好的果子。树与树之间,是一池菊花,院墙的四角,一簇簇大丽花开得火一般红艳。
回廊下,种着一行葡萄,顺着父亲搭的木头架子爬到房檐上去。后来不知为什么,拔了葡萄又种成南瓜,于是,一到盛夏,又换了绿绿的南瓜秧翻滚着顺架爬上了房顶。父亲用草绳编篓,吊住越长越大的南瓜,怕南瓜秧经不住它孩子的重量。
父亲病后,把白杨树砍了,因为白杨树歇气,最显而易见的原因是它遮住了院子里的阳光。后来盖房,所有的树都砍了。
母亲不死心,又继续植树,房前屋后,一棵棵杏树的幼苗慢慢长大。刚长到开花结果的那年,队里重新规划居民点,房基地向南挪了一些,母亲的树到了马路上,无可奈何,母亲只得忍痛送人,他一棵你一棵地移了去。如今,都在别人家的庭院里,含香吐蕊,开花结果。
我们都劝她别种了,也不会培植,这一年一年的都在干什么?母亲含笑不语。任我们怎么说,任别人嘲讽,她又开始从地里往回移苗子。那年,正值村里号召种花果树。母亲又种了梨树。开始几年,白白长着,也不见成效。而且那梨树奇形怪状,张牙舞爪,又黑又难看,谁都不喜欢,都说不如剁掉去。
母亲就是不剁。舅父有个梨树园,种植经验丰富。他一听就指出了我母亲梨树的症结所在,考虑到我母亲牙不好,专门选了几个合乎他老妹子胃口的品种,特地赶来,花了一上午的时间,为我母亲的梨树做了嫁接。
我们队里,家家门前都是梨树,但品种单一,多数都是苹果梨,且长不大。年年秋天,树底下落一层也没人拾。母亲的早酥梨,个大、皮薄、味甜,人人都说好,吃一个想两个,吃了还想再吃。早酥梨变味早,年年长不到摘果的时节就没了。
还有一种梨,看起来像香水梨,吃起来却与香水梨完全不同,水嫩、绵、甜,母亲也叫它香水梨。香水梨和早酥梨之间是一棵叫不出名字的梨树。果实长得臃肿难看,一脸麻子,从夏到秋都青头鬼脸的,摘下来一尝,还“生”着,所以能长到霜降。
但是这种梨,即使过了霜降摘下来的时候也还硬着,且连似的,并不好吃,放一段时间才见水甜。若你耐心够大,一直放着,最后就变为一包包甜水,连核都化了,吃的时候只需咬破一点皮,吸就行了。
开始人们并不知道,早酥梨吃完,接着吃旁边长着的香水梨。母亲便向大家介绍着,分送给村邻四舍尝着,大家便都知道了这个梨的好吃。老人小孩最爱吃,一到成熟季节,邻里们便纷至沓来。今年,我都没吃一个,树上的梨便你半筐、她半桶地“让”人了。母亲还骄傲地说:“她们都说我的这梨是‘老人梨’。”
许多人并不理解我的母亲,认为她“傻”,自己种梨,自己没梨吃。其实,种植的乐趣远远大于种植的本身,年年看着自己培育的树木、发芽、开花、长叶、结果,那种成就感、那样欣喜与满足的眼神,都是我那白发日益增多的母亲欢乐的神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