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偶感】冬日的早晨
作者： 啸天
偶尔读起新买的一册瓦尔特·本雅明的《柏林童年》。里面都是些旧时趣味、童年追忆。读罢令人难忘，令人痴想。其中的一篇《冬日的早晨》，让我跟随着作者的遐思，仿佛打开了一个童年用过的万花筒，在旧日的阳光下看着筒里的残破的风景。
这时候，才感觉我没有留意过冬天的早晨很久了。这是个喧嚣的世界。每天的小区的清晨，到处是人。跑步的、发动着震耳欲聋的汽车的、扯着嗓子吆喝人打牛奶的……道路上也是见缝插针地打满了大小私家车，狗屎堆零星地堆在路旁，冒着白气。空气中散发着上早班的潮女脸上身上化妆品与护肤品的俗艳的香气以及新鲜的垃圾与狗屎的混杂味道。
我只有在一本书中忘了周遭，像兰姆说的——“在别人的空想里，我做梦地度去我的时光。”
三十年前的冬日的早晨，少年的我背着个书包，往学校走。早晨的天还黑着，头顶的蓝色的星空里，静静地下着漫天的雪。
我在院门口的一个树坑旁发现了一只翅膀被打湿了的小麻雀。童稚的我急忙追起了麻雀。可怜的小东西翅膀完全湿漉漉了，飞不起，绕着树在雪地上跳跃飞跑。我蹲下来，费了半天力气，总算抓住了它热乎乎的惊恐万分的小身体，还在我手上钳了一口，热辣辣地生疼。但我难以放弃掌心里的它的小心脏由于惊吓而剧烈跳着的悸动。
我把它握在手里，揣在兜里，一路小跑地往学校赶。上课了，我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室，坐在座位上，小心翼翼地把麻雀掏出来，用一块手绢儿包了，把它放在课桌的抽屉里，手伸进去，轻轻握着手绢，课间休息时也不敢动，坐在长凳上。
又一节课上了，我听不见老师在课堂上讲了什么，只是双手握着课桌里的小麻雀。我想小便，但只好憋着。一直到第三节课下了，我实在忍不住。只好把手绢又紧了紧，把它放在军绿色小书包的深处，又用铅笔盒和一摞刻本挡着，然后把军挎书包上的两个铁扣系紧。急忙起身往厕所跑去。
方便完，急赤白脸地回来，悄没声儿地坐下来，两手往包里探，哪里还有个小麻雀的踪影？只有摊开的小手绢和里面包着的一坨热乎乎的麻雀屎！
我在极度的失望中向左右望望，同学们各忙各的，看样子不像是他们发现和做了手脚。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小麻雀晾干翅膀，挣扎着从课桌里从洞开的窗户飞走了！
如今几十年过去，那种憋了一大泡尿排泄完的轻松感以及有些后悔有些沮丧的失落还是如此清晰，如此让人新鲜切实地感觉到。
那个清凉无人，夜色蒙蒙，静静地下着漫天大雪的童年的早晨啊！
（原创作品，作者授权发表）
【作者简介】刘刚，笔名啸天。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人。藏书家，有作品《西书搜读记》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