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张成磊作品 | 长出诗歌的青纱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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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纱帐,这个富有诗情画意的名字,我不知道是出自哪位贤人之口,但郭小川那首脍炙人口的《甘蔗林——青纱帐》却是我学生时期的最爱。这个夏天,我因为思涎故乡水塘里的鳜鱼,就在一个假日拿了钓钩直奔那粼绿水。转过一片粗壮结实的玉米地,我突然呆住了:因为有一道青青幽幽的青纱帐忽然出现在我眼前!
郁郁葱葱密密麻麻,迎风摇摆野趣横生。青纱帐,我久违了的青纱帐!
小时候,故乡的田野一到夏天,到处都摇曳着形体细高叶片悠长的高粱。我们那里的大人都把它叫做“秫秫”,我们小孩子则管它叫“甜秆”。那时候物质极度贫乏,小孩子们有时嘴馋了,就把高粱秸剥去外皮,把富含糖分的白瓤放进嘴里嚼,它那甜甜的汁液滋养了小孩子们的童年。大人因为疼爱小孩子,即使看见了小孩子在折“甜秆”也不阻拦。直到上学后读了郭小川的诗作名篇《甘蔗林——青纱帐》,我们才长了学问,才知道那一片片普通的高粱原来也有那么多的辉煌壮丽,蕴藏了那么多闪光的青春、信念和梦想。再以后,“跟甘蔗林一样脉脉情深”的青纱帐就让我们有了不一样的感情,我们不再折它,即使在里面“藏猫猫”也小心翼翼。我们还以青纱帐浓荫为居,在里面唱红歌,吟诵诗歌,比一比谁的歌喉嘹亮,谁的诗歌朴实。有一次诗歌长出翅膀飞到外面,让五柱听到了,他就分开青纱帐,进来寻得我们,连连夸赞我们,说我们长大了必有出息。
可是,五柱却劝阻我们尽量不要进入高粱地深处,说深处有蛇、有黄狸鼠,还有坏人。坏人?我们那几个学童一听就懵了:朗朗乾坤光天化日,青纱帐里怎么会有坏人?五柱就煞有介事地说,怎么没有?前几年被抓捕的专门偷小孩的几个坏人就是靠钻高粱地藏身的。五柱的话果然起到了震慑作用,我们以后再不敢往高粱地深处钻了,就怕从里面突然出来一个坏人把我们掳去。现在想来,那时的五柱之所以不让我们钻高粱地,是怕我们小孩子们童年无所顾忌,有所闪失。
高粱的价值虽然比不上小麦黄豆和小米,但那时却是村民们的主粮。因为高粱不但高产,秸秆还有很多用处。秸秆可以用来烧火,更大的用途就是可以用草绳结成席子般形状,一片片来苫盖新房。青瓦底下铺上高粱秸席片可以保证房子长年不漏雨水。
高粱虽然高产,但结得却是糙米,做起饭来并不好吃,如果天天吃,就会难以下咽。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一到吃高粱饭时我就摇着头不吃。我娘就端着小瓷碗凑近我嘴边,拿筷把糙米往我嘴里扒拉。粗糙的高粱米让我的食道从小就硬,直到长大后很长一段时间说话都是大嗓门。有一次参加单位诗歌吟诵比赛,因为我的大嗓门还获了大奖。
时光阡陌有静美,岁月深处有成长。现在新时代的农村早已不种高粱了,即使在沟畔上长着零零星星几棵,那也是飞鸟们无意衔落的种子萌发的。所以当我忽然在水塘边上看见这么一大片幽幽绿绿的青纱帐时,我恍惚进入了梦境。眼前的青纱帐摇摇摆摆飘飘渺渺让我一下就想起了童年,想起了小时候我们那群孩童在里面唱歌颂诗的情景。有风吹来,高粱的叶子互相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在替我掀起心底的波澜。我情不自禁走进了青纱帐,用心去触摸这片青纱帐。无数叶片连在一起,像一道幔帐遮断我的去路,我抚摸着青纱帐,就像抚摸着成长的诗行。
忽然身侧簌簌一响,钻出一个人来。我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竟然是村里的大山哥。我俩同时问,你怎么在这里?然后相视而笑。大山说,这片高粱是我种的,为的是秋后收了苫盖新瓦房。我说,你房子不是前年才盖的吗?怎么又要盖新瓦房?大山笑了,不是我自己翻盖瓦房,是给五爷翻盖的。
五爷就是当年的五柱。大山说,五爷现在人老了,房子也老了。他又没有儿子,村里人就商量出钱出物秋后替他翻盖瓦房。我就种了这片高粱,帮助他一下。五爷是个热心肠,为咱村操劳了一辈子,咱们不能忘了他。
“北方的青纱帐啊,你为什么至今令人神往?”从故乡回来,当夜难以入眠,脑海里都是充满生机摇曳的青纱帐。纵然一夜梦归去,却在青纱绿水边。那一片猛然撞见的青纱帐,让我对故乡倍感亲切心生崇敬,心中一股激情在升腾,一首《又见青纱帐》的诗歌在脑海里构思形成。趁灵感尚在,我爬起来用笔记本赶紧记录,云岫成诗,直写了几十行,才觉得浑身轻松。我翻看手机照片,故乡那片青纱帐翕翕晃动,那么遥远又那么亲近,传承着温暖和阳光。我忽然觉得,与青纱帐再次相逢,是我这个夏季最好的遇见。
作者简介:张成磊,山东港口工作,在《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读者、校园版》《天池》《齐鲁晚报》《山东青年》《小小说月刊》《精短小说》《青年文学家》《文学百花苑》《当代散文》《故事会》等70多种报刊发表文章600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