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樱花时节又思君》(散文)作者 齐义和

本期导读:青春年华,我们为事业,为婚姻奋斗。壮年时代,我们上有老下有小,等到这一切好不容易忙出点头绪,想停下匆匆的脚步,坐下来慢慢品尝生活时,病魔不期而遇,常常是猝不及防,置之死地而后快。以前劳累奔波风尘仆仆,回首过去总觉得时光匆匆,怎么一眨眼我都越过知天命的年龄了呢?展望未来,一旦疾病缠身,深感来日不长,也感到时光短暂。一个苦短二字,道出了多少人生辛酸和世事沧桑啊!

樱花时节又思君

作者 齐义和

樱花盛开的三月,我来到武大樱花园。满树的白花,一簇挨着一簇,争奇斗艳,放眼四望,似北国雪天的雾松晶莹一片。走近花丛,淡淡清香沁人心肺,五片白色小花瓣,众星捧月般环绕着淡红色的细长花蕊,上面有蜜蜂在采花授粉。猛抬头,看见一只饿坏了的小麻雀,站在高处花枝上,啄食白花。原本不该过早凋谢的花朵,纷纷下落,我十分讨厌这个采花大盗,连忙将它驱赶。漫步在花海之中,我不禁想起一个人,她,就是我敬爱的大姐!
去年国庆节,小姨佬孙女十岁生日,我回去贺喜。饭后,找大舅佬打牌,他说要去医院接在透析的大姐。我说,反正打牌差人,干脆跟喃一块去接大姐。到了医院,我俩正上台阶,一抬头,竟碰见了大姐。
“喃怎么不在病房等我们呢?”我关切地说。
“歇了一会,感觉精神还可以,就下来了。”
上车后,三人一路上热烈而欢快地交谈起来。
“唉,去年春节被疫情逼得够呛,今年过年总算可以放松放松了!”我兴奋地说。
“是啊,到时候我们几家好好聚聚,打几场麻将。国庆节后,我还准备起大厦呢!”
“那敢情好,到那时,贺新春,贺新房,双喜临门,喃干脆年底把客请了算了!”
“看情况吧,恐怕房子做得没那么快。”
“大姐,明年春天暖和了,去武汉转转,看看樱花。”
“可以呀!就怕我要透析去不了。”
“没事的,大不了在武汉透析一次,顺便在省城大医院给喃做个全面检查,给喃几百元钱平时打点小牌。”我边说边从口袋掏钱。
“不要你的钱,我从八月份开始就没怎么打牌了,哥哥和李飞一再交得我保重身体。”
“喃拿着吧!偶尔打打牌应该问题不大,一天到晚枯坐也闷得慌,长时间看手机也太伤眼睛。”
轿车在乡间小路缓缓行驶,路边的野花、稻田,远处的房屋一幕幕晃过,我们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窗外,一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万万没有想到,苍天无眼,病魔无情。我敬爱的大姐,没能陪我们过完这个春节,也没有等到今年春天来汉赏樱就与世长辞了!在我的心目中,她喃这个病,怎么都会拖它个好几年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离开了我们,令人猝不及防。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走不出心灵的阴影。她可刚步入花甲之年啊!属壮年早逝。如同这地上的樱花,被麻雀强行啄下了。夜晚一闭眼,就浮现她的音容笑貌,过去的大事小情,电视剧一般地一集集回放。
大姐的人生有点与众不同,按农村习俗,她是应该远嫁他乡的。只因老丈人爱子心切,担心儿子年龄太小,无法独挡一面,应付这个家庭的繁多事务,于是将大姐留家作扶帮。
当时老丈人家境殷实,属名门旺族。除了干木工活,带徒弟,还创办了磷肥厂。但他并不满足现状,总想自己的子女能出人头地,超越自己,最好出个吃公家饭的。作为老大,大姐无疑是他的最佳人选。于是安置她读书多年,要知道,在当时重男轻女的年代,能让女孩读到中学的微乎其微。虽然大姐最终没考上什么,但他仍不罢休,又通过关系安排到村小教书。这是一般干部子弟才有的待遇,老丈人虽然非党非干,但在江岭村属于大社员级别,可以横着走路的人。通过他的威望和运作,大姐当上民办教师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我第一次见大姐,是在90年春季到江岭村相亲的时候。未来岳父在路边开了家小茶馆,宾主互相介绍后,便安排我和媒人打麻将。
“曾老师来了!”不知谁在堂屋喊了一声,厢房打牌的都把面前的牌反扑上,站了起来,我依然坐着,媒人凑近我耳边小声说:
“稀里糊涂,还不站起来,是你对象大姐来了。”
“这家不是姓李吗?”
“不是喊的姓,是喊的她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哦,是这样。”我如梦方醒,赶紧站起来。此时被叫做珍老师的,已走到我跟前,她衣着朴素,朝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温和地说:
“大家别站着啊,坐下继续打,我还有一节课要上,没时间陪你们哦!”我想,家里人专门把她从学校叫回来,可见此人在家中挺有话语权,心中有些后悔,担心自己的怠慢影响到此次相亲的成败。
1991年,结婚一年后,我也在村小当上了民办教师。暑假里,我到郝穴镇参加教师培训,中午来到一家小饭馆门口。
“小齐!”好耳熟新奇的叫唤,平常在我们村没人这么叫,我连忙转过身来。
“是大姐啊!喃也来培训了?”
“是啊,我们学校还有几位呢,走,跟我们一块喝酒去!这个店档次太低,也不卫生。”
“谢谢喃的好意,我就在这吃吧!跟喃们学校的老师又不熟,吃起来拘束、别扭。”
“走吧,有我在,怕啥?在我们学校,除了校长,我就是三朝元老,谁敢怠慢你!”
饭后,她送我很远。
“家里有什么困难吗?”我一时语塞,也不想一见面就诉苦。
“有什么就直说吧!能帮你们的,我们会尽量帮。”
“结婚一年来,找几家亲戚的麻烦够多了,怎好意思再开口。”
“亲戚里头,同甘共苦是应该的。刚成家,谁都有为难的时候。我看伯伯小茶馆的台球桌玩的人多,出钱的少,赚不到钱还占地方,影响别人打牌。你家茶馆挺大的,我跟伯伯说一下,干脆你拖回家算了。”
“那怎么好意思?而且要转个箩筐弯,有一二十里路啊!拉个板车会累得五水汗流,沿途喃们村的人还不笑掉牙,成为爆炸新闻!”
“家境又不好,还怕吃苦,你买个新的要多少钱啊?不偷不抢怕人家笑什么!”
我感到内疚,不再说此事,转移了话题:
“喃是八六年任教至今的在册民师,有资格参加转正考试,平时可抽空学一学,伯伯不是一直希望家中出个吃公家饭的人吗?”
“唉,不瞒你说,我一看书就头昏,天生不是吃那碗饭的料。”
“真可惜,我们肯学的不够格考,喃够格的又不肯学。”她笑了笑,在十字路口和我分手道别。
岁月的年轮一圈圈扩大,我们一个个相继由青年步入壮年,而老一辈却一年比一年苍老。
无论是烧火待客,还是家中内政外交,岳父岳母已力不从心,不得不退居二线,大姐开始成为这个大家族的核心人物。因为两边姊妹多,加上左右特殊的邻里关系,如何协调亲友间关系,考验着她的智慧。
据说,在岳父作出留大姐在家和小姨佬搬家这两项重大决策时,有很多人不理解,甚至打过破嘴。有的说,三姊妹住一块,时间长了难免有矛盾,二老夹在中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还有的说,两姐妹一旦吵架撕破脸,决起人来,二老站的位置都没有啊!然而,几十年过去了,事实证明这些人的担心都是杞人忧天,三家一直和睦相处,在当地传为佳话。我认为,除了他们自身修养较好外,很大一个因素,是大姐一肩挑二头,在三家之间起到了平衡木和维持会的作用。
大姐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宽厚豁达。虽然有时对亲友间的一些事情有想法,但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没怎么放在心上。一旦见面又像没事似的和颜悦色,“相逢一笑泯恩仇”。不像一般人那样耿耿于怀、斤斤计较。她的这种和稀泥、装糊涂的处世哲学,或许正是她处理众多亲友间关系的一道法宝,也是几十年来,我们几家亲戚,一直团结在以她为中心的大家庭里的一道坚固防线。
虽然她生在农村,但一直在读书、教书中度过,是这个家庭的知识分子。因此,对于家务和农活不怎么熟练,为了以身作则,当好家中的核心人物,大姐经历了艰难的学习和转变过程。记得岳母把烧火待客这项重任交给她的时候,刚开始她做的菜真的很难吃,口味太咸。每次请客,我们几个姑佬就取笑她:
“大姐,喃买的盐肯定便宜些吧?”
“喃下次买盐,跟我们带几袋回来。”
有时,我们的嘲笑似乎并没有发挥什么作用,涛声依旧,也不好意思老说她。大人小孩一二桌,择菜、洗菜、炒菜把她累得够呛。
待到满桌菜全部上齐,在我们的一再催促下,她终于洗手上桌了。
“有几盘菜没怎么动啊!”她惊奇地说。
“舍不得多吃,想给喃这个伙头军多留点。”
望着我们水笑的表情,她不信我们的奉承话,拿起筷子,逐一尝了尝。
“怎么还是咸呢?我明明比以前少放盐了啊!”
“幸亏喃比以前少放了,不然成了腌菜。”
“喃以后放盐,准备一把小勺子,分两次放,开始少放点,起锅前尝一尝,根据咸淡再添加。”
“还是小齐有细心,你们就会讥笑我。”
在我们三个姑佬的取笑和指点下,大姐的厨艺有了进步,慢慢地菜炒得有滋有味了,能应付两边大批客人的席口了。岳父临终前几天,每天来看望的亲友穿梭一般多,有时灶刚熄火,锅碗都没来得及收洗完,又要烧火待客,如此超强度的劳作,她也能不知疲倦,应付自如。其实,她年青时就开始的口味重,爱吃泡菜,也为她日后患肾病留下了隐患。
九十年代中期,正是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搞得如火如荼的岁月。那时候外出打工的人没现在这么多,受小农意识和小富即安思想束缚,很多人不愿背井离乡,在家专事农活。春收、夏种、秋晚,一年三季,忙得不亦乐乎。为了赶季节,集中劳力优势,农忙时关系较好的家庭喜欢“撞工”,尤其是栽秧时节。自然,我们几家亲戚也组成同盟军,三镇大会战,大姐在星期天和暑假,也参加了这场看不见硝烟的南征北战。
客观地说,大姐的农活确实不咋地。
“这几个手榴弹肯定是大姐扯的秧,等会留给她栽!”有人开始在秧田抱怨了。所谓手榴弹,是指扯的秧没有扎成两头粗中间细的黄蜂腰,提秧时容易散开,底下的泥巴没洗干净,分秧时费时费力。
“大姐,喃这几个手榴弹打仗时肯定是废铁一块。”
“怎么会是废铁呢?”大姐不服气地问。
“因为太重了,当兵的甩不出去,炸不死敌人啊!”
她羞涩地笑笑,开始仔细观察我们是怎么扯秧、扎秧的,慢慢改进方法。
栽秧更是一项比速度的硬活,一般两人一厢,太慢了常会影响到别人,因为大姐拖了后腿,三个妹妹也有不满的时候。
“我们把老大关进牢里吧!”你听,有人想出恶作剧了。所谓关在牢里,是栽得快的人惩罚慢的人的一种手段。快的把慢的后面干脆也栽了,这样慢的人周围都是秧,四面楚歌,如同在牢里。
“你们怎么栽得那么快呢?”望见后面几个妹妹已超过她一大截,自己还在牢里转圈圈,大姐感叹道。
“因为你在那里装香,叩头。”
“喃肯定是把秧田当画板,秧当画笔,在那里慢慢描红绣绿哦!”
“我怎么出走哦?你们好坏啊!”她终于栽完,望着四面都是绿油油的秧苗,她发愁了。
“哈哈哈……”众姐姐站起来,幸灾乐祸地仰头大笑。惊飞了田中的水鸟,也惊动了四处的村民,他们纷纷直起腰板朝这边张望,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趣事。
大姐小心翼翼抬起脚,落进秧苗空隙,然后将踩歪的秧扶正,回到三个妹妹的身边。她们停止了欢笑,手把手地教她如何退脚,怎么分秧,掌握下水的力度。在几个妹妹的鞭策指导下,大姐的农活熟练起来,为她日后不教书了专干农活,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2017年7月,是大姐一生的转折点,从此她的身体开始走下坡路。这一年暑假,亲戚打来电话,说大姐患尿毒症病危,快不行了。我们所有在广东打工的亲戚,冒着酷暑,一路颠簸,赶到了荆州医院。
“大姐!”我推着铁床在她身边轻轻叫了一声,她艰难地睁了一下眼,马上又闭上了,看上去极度虚弱。我欲言又止,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她跨过这道鬼门关。经过抢救,命是保住了,但从此开始了没完没了的透析治疗。每周三次,每次四小时,用16号针头在身体上肢动脉血管扎两针,血液从一个针头出,从另一个针头进,经过透析机循环,分离血液中的毒素。病人透析后,会出现头昏失眠、四肢无力、心慌气短等副反应。
每当我感冒到医院打点滴感到难熬时,就想起大姐一周几次几小时的透析,真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长年累月的病疼折磨,我也担心她有一天支撑不下去,精神崩溃。曾私下与大舅佬谈心,要他照顾细致点,说话柔和些,不要让大姐有心理负担,一时想不开。两人风风雨雨一路走来也不容易。大舅佬说,肯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她也不会那么心胸狭窄,大姐求生欲望还是很强的,儿子也经常给她打气。
元旦节,小姨佬母亲去世,我回来吊唁,再次见到大姐,她脸色乌黑,步履蹒跚,看上去比以前还要虚弱。吃饭时我没有喝酒,提前下席出来,见大姐在门口饶有兴致地看戏。
“喃去我家玩几天吧,我和荣香都在家。”
“过年的时候再去吧,你哥喝酒只巴还有一会,走,带你到我新屋看看去!”
“浩浩今年回家过年吗?”她边走边问。
“他没说回来。”
“唉,这娃不知是怎么搞的。前不久他还让荣香给了我两千块钱,心眼挺好的,我要他钱干啥呀,他能回来看看我就心满意足了,我有好几年没看见他了,挺想他的,常常梦见他。”
“喃放心,他会回来看您的。”我安慰她说。
到了新屋,看见主体已基本完工,进度出乎我的意料,门口楼台和屋顶设计新颖。
“哪间新房是喃的啊?”我走进堂屋笑着问。
“当然是在一楼啊!”大姐说
“看喃们这阵势,明年装修完后肯定要超过我家哦!”
“唉,就是花钱太多了。”
“儿子做这么好,还不是想让喃有个好环境安度晚年,我俩都是六一年出生的,争取做新时代的80后吧!”
她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好多年没看见她这么开心过。然而,这只是昙花一现,一会她脸上又晴转多云,阴沉起来。她走到后院坐下,我也默默陪她身边,等她说话。
“还80后,活八年我都没信心。只想看到我的大孙女考上大学,我就前脑壳傍后脑壳笑了。每天望见西边太阳落土,我就在心里说,阿弥托佛,这一天总算过完了。小齐,我有时觉得自己过得好累,好憋屈啊!一拿起药,我就恶心,每次躺在医院透析,我就担心几小时后,我还能不能从床上坐起来,我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孽啊,老天爷如此惩罚我!”
“喃别这么说,太伤心了对身体不好。”我流着泪劝她。
“夜里更难熬,一睡着就梦见死去的长辈,半夜醒来,我想这想那,我为什么不早点死去呢?如此生不如死,拖累自己,也连累家人。有时真想朝床头墙上撞去,一了百了。又怕对不起儿子和你哥,对他们影响不好。小齐,我做人真的好难好难啊!”
“要多朝好的方面想,病得身上了是没办法的事,只有面对现实,坚强地活下去。好多患绝症的,通过治疗和自身努力,有的也活了好多年。”见她今天说话太多,太伤心,我扶她到房间去休息。
我走到门外,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乌云又一团团压过来,远处唱戏的歌声,此刻听起来,如鬼哭狼嚎般刺耳。原本想今晚几哥儿打一场牌的,听了大姐一番推心置腹的伤心话,一点兴趣也没有了。我推出电动车,跟岳母道别后,一路狂奔,差点撞在路边树干上!
这一夜,我失眠了。大姐今天怎么跟我说这么多内心话呢?难道冥冥之中,她预感到了什么吗?以前只看到她身体的痛苦,没想到她内心是如此的绝望和无助!
到了农历腊月,听说大姐转到荆州医院了,我不寒而栗,心想她的病肯定又恶化了。之后负面消息一个比一个揪心,最后连大年三十都回不了家,除夕晚上,几姊妹在医院陪大姐度过了一生最不幸的团圆之日!
大年初三,亲戚说大姐今天出院回家,要我们都过去。起先我以为她病情好转了些,大姐想回来陪我们过年。到了江岭村,看亲友们脸色,感觉气氛不对,没有一点过年的喜气。坐了没多久,小舅佬泪流满面地说:
“哥哥打电话来,要我和竺钢过去,医院已经退信,说大姐治不好了。”我的心跌入冰谷,怎么会是这样呢?
“姑爷,我心里好难受,是大妈从小把我带大的。”内侄超超伤心地说。
我无言以对,心情沉痛地和其它亲友默默地准备后事,找席子,整理床铺。六点左右,大姐回来了。我们将她从车厢抬出来,放到床上,医生在床头为她接上氧气和输血管。此时大姐面色乌紫,不能说话,腹部也隆起来了,我们在一旁静立着,轻声抽泣着……
天色渐渐暗下来,来看望的亲友在房间越聚越多,一个个屏住呼吸,面色滞重,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大姐喉间的咕噜声在房间恐怖地回荡。
“奶奶!”大孙女突然从外面闯进来,大声哭喊着,一时间哭声一片,都想把心中的压抑和悲伤发泄出来。
“大家别哭了,她喃心里是清楚的,你们一哭她更难受……”有人提醒道。犹如衙官拍下惊堂木,房间马上又回归宁静。
七点钟,大姐喉间不再有声响,嘴角流出白沫,我们警觉起来,又是摸脉,又是试鼻息。
“妈妈,妈妈!”儿子揭开面罩,急促地叫唤。然而大姐没有一点回应,儿子背过脸直摸眼泪。
见大家无法确定大姐是否过世,我来到堂屋,叫大姨佬进来仔细看看。他掰开大姐眼皮,伤心地说:
“眼珠已经定神,走了……”
房间再次哭声大作,大人小孩呼天喊地,悲痛欲绝。我看了看表,此时七点二十三分。缓缓地走出房间,来到大门口。天上寒星闪闪,一颗流星在正前方天际滑过,不知坠落何处,两边的远方,不时有烟花闪耀。今天才大年初三啊!好多人千里迢迢赶回来与家人团聚,而我们,却眼睁睁地看着一位亲人从身边离世!敬爱的大姐,您怎么舍得离开我们?儿子做的新房,等您来居住。年幼的孙女等你来抚养,我们等你一起过新年……
呜呼!我说不出话来了。人们常说人生苦短,其实这是一句很悲哀、很无奈的长叹。青春年华,我们为事业,为婚姻奋斗。壮年时代,我们上有老下有小,等到这一切好不容易忙出点头绪,想停下匆匆的脚步,坐下来慢慢品尝生活时,病魔不期而遇,常常是猝不及防,置之死地而后快。以前劳累奔波风尘仆仆,回首过去总觉得时光匆匆,怎么一眨眼我都越过知天命的年龄了呢?展望未来,一旦疾病缠身,深感来日不长,也感到时光短暂。一个苦短二字,道出了多少人生辛酸和世事沧桑啊!
“好漂亮的樱花啊!”身边的赞叹声,将我从回忆中拉回。敬爱的大姐,你为什么食言了呢?让我一个人孤独地徘徊于花海!一阵轻风乍起,朵朵樱花似白蝴蝶翩翩起舞。大姐,这是您的精灵化身吗?您化蛹为蝶了吗?蓦然回首,花丛中我看见了,看见了您温和而宽厚的笑脸!是错觉,还是梦幻?敬爱的大姐,您在那边还好吗?过得快乐不?
你应该是快乐的,没有了每周几次几小时的透析,不再把中药西药当点心一袋袋吃。
你确实是快乐的,您给我报梦说,儿子送了很多钱,您要用它买别墅,说生前没在新房好好住,死后也要住上好房子。你想买就买吧,赶豪华的买,想吃什么买什么,没钱了跟我们说一声,随时给您送过去!
愿您在天国永远快乐!
我敬爱的大姐!

往期回顾:文学原创·《请你吃花糕》(散文)作者 齐义和、朗诵 雪如玉

作者简介:

齐义和,笔名远方的云。不爱歌功颂德,人云亦云,瞎编滥造,也不想以文谋生。只求所写直面生活,讲究内涵,做一个坚守个性的乡土草根文人,作品散见于网站及纸质媒体。
齐义和原创散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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