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最倒霉的诗人,过得比谁都惨,笑得比谁都欢
古人说:燕赵之地,多有慷慨悲歌之士。
这里有“千场纵博家仍富,几度报仇身不死”的邯郸游侠。
这里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刺客荆轲。
这里有“当阳桥头一声吼,喝断了桥梁水倒流”的张飞。
这里更有“血染征袍战长坂,七进七出斩数将”的常山赵子龙……
古往今来,这里唱出了一曲又一曲激烈、高亢的浩浩之歌,直到唐朝,又诞生了一位慷慨的诗人。
我叫刘禹锡,字梦得,祖籍中山无极(今河北正定)。
燕赵的慷慨豪迈融入了我的灵魂。
33岁之前,我的人生可谓开局华丽、风生水起。
公元793年,我和柳宗元同榜进士及第,随后在万人仰慕的目光中,双双步入官场,并被派往不同的地方任职。
十年之后,由于政绩斐然,我和子厚(柳宗元字)先后被调回中央担任要职,从而进入核心政治圈。
此时的大唐帝国,因吏治腐败、宦官专权、藩镇割据,早已辉煌不再,大有日落西山之势。
因长期在地方为官,我深知当前吏治,已到了非整顿不可的地步。
而我刘禹锡,无论何时何地,都愿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公元805年,顺宗即位,原太子侍读王叔文、王伾进入朝廷中枢,掌管朝政。
我、子厚和王叔文志向相同,一直有改革吏治的打算,于是“二王刘柳”革新集团正式成立。
“二王刘柳”集团以匡扶社稷为己任,整顿吏治,废除苛捐杂税,以期开创一个风清气正的政治局面。
因改革触及藩镇、宦官和大官僚们的利益,在保守势力的联合剿杀下,革新仅坚持了180多天便宣告流产。
后来顺宗被迫让位,王叔文被赐死,王伾被贬后病亡,我与子厚等八人被贬为司马,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二王八司马事件”。
从权力最高峰一下子跌到谷底,全世界都是梦想破碎的声音。
面对如此凶险结局,子厚惊魂未定,不无忧虑地对我说:“梦得,我们似乎已经用尽了人生所有的好运。”
此时已是秋天,凉风萧瑟,寒气袭人,空气中弥漫着萧杀之气。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大声笑了,然后拍了拍子厚的肩膀,在飒飒秋风中高声吟诵: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谁说秋天是个伤感的季节?谁说人的命运天生注定?
我刘禹锡偏偏就不信命!
只要心中光明,何惧黑暗!
公元815年,元和九年,在历经十年流放贬谪后,我被重新召回京师。
回到长安那年春天,子厚心情很糟,于是我约他一同前往玄都观游玩。
那天阳光明媚,春色如画,桃花开得灿若云霞。
可是想到腐朽败落的朝堂,想到朝中那些尸位素餐的奸侫小人,想到百姓水深火热的生活,我不禁意难平。
在三月的春光里,我悲愤写下《玄都观桃花》: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你们这些蝇营狗苟的小人,如果我刘禹锡还在高位,哪有你们得瑟的机会?
用桃花比喻小人,这大概是我的首创,不仅前无古人,而且后无来者。
说实话,浸淫官场多年,我不是不懂游戏规则之人,也不是看不透世事的人。
但生而为人,总得有所取舍,更要有所追求。
人既然活着,总要坚守些什么……
于是,因为这首诗,那些小人们顿时成为京师的笑柄。
而我和子厚板凳还未坐热,便再次被踢出了京城。
公元819年,是个令人悲痛欲绝的年份。
这一年,在我扶着母亲灵柩回长安途中,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传来:我最知心的兄弟,年仅46岁的子厚突然撒手人寰!
听此噩耗,我不禁热泪长流。
我随即前往柳州处理子厚的丧事,并请文坛大V韩愈来为子厚撰写墓志铭。
此后二十多年,我倾力整理子厚的诗文,结集成册《柳河东集》,子厚的孩子也在我的抚养下长大后考中进士。
做完所有的这一切,我不仅一声长叹:子厚,我的好兄弟,你可以含笑九泉了。
如果有来生,我们还做兄弟!
公元824年,我已52岁,大概是朝堂那帮小人嫌我还不够惨,于是一纸调令,我再次被贬到更远的和州担任刺史。
虎落平阳被犬欺,何况我还是拥有带罪之身的病虎呢。
毫无悬念,我被当地那帮小人联手捉弄欺压。
面对无耻鼠辈们的步步紧逼,我不屑地笑了。
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
于是在破烂不堪的茅草屋,我写下《陋室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孔子云:何陋之有?
一床、一桌、一椅, 只怕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简陋的屋子了。
可一千多年以来,这座陋室是中华文化史上最温馨、最丰盈、最舒适的心灵寓所。
再次回到京师洛阳时,已距离我第一次被贬二十三年。
细细算来,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二十三年?
当初的毛头小伙,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老者。
可我依然是我,那个不忘初心的追梦人。
两年后,56岁的我再游玄都观。
当年盛极一时的玄都观,如今门庭冷落鞍马稀。
忆起前次被贬经历,我索性再题诗一首《再游玄都观》:
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我就是要让大家知道:我,依旧是那个初心不改的刘禹锡!
公元826年,54岁的我离任和州刺史返回洛阳。
至此,我的足迹已遍及大半个华夏大地。
同年,白居易从苏州返回洛阳。
途经扬州时,我们二人终于第一次见面。
一个是名满天下的诗魔,一个是铮铮铁骨的诗豪。
虽然之前从未谋面,但我们大半生的遭遇却十分相似。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此次会面,我们双方都是酩酊大醉,白居易欣然为我写诗一首:
为我引杯添酒饮,与君把箸击盘歌。
诗称国手徒为尔,命压人头不奈何。
举眼风光长寂寞,满朝官职独蹉跎。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白居易满含热泪,愤怒地指责朝廷不重视人才。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仅一句话道尽了我被贬的委屈。
然而,对于人生中的风风雨雨,我早已习以为常,随遇而安。
我乐呵呵地回赠了白居易一首《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老白啊,你看不见沉舟旁,总有千帆竞相而过吗?你看不见病树前面,万木欣欣向荣吗?
在大自然面前,个人的宦海沉浮、历经波折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果你要真正体验生命,就必须站在生命之上。
公元842年,我含笑走完了自己豪迈的一生。
我离世后,世人给我一个响亮的称号:诗豪。
我很喜欢它,相信我的很多粉丝也一定特别喜欢它。
因为这个世界有太多不如意,要难过,怎么难过得过来呢?
自怨自艾不是我的风格,仰天长笑,才是我的气质。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心若在,梦就在。
希望永存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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