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涣沈家大院里听戏
在临涣老教堂那边的破院子里平整出一个民俗集合体,搭建个戏台出来,逐步形成一个以听戏为特色的露天茶馆,总感觉这种创意和设计是不大靠谱的事情。依旧修旧整理那么大的院子,还要添个老戏台,投钱进去也不是个小数目。
关键是老茶馆老茶客根深蒂固,轻易不肯挪地方;外来客对临涣茶馆的印象,也被定格在老茶馆的影像里。
再说,戏班子驻场费用太高,若指望市县下来“到人民中间去”的剧团偶尔露个脸,那就得百日打渔九十九日晒网。
可堂主老沈有奇想,敬爱传统文化的贺总有壮志,他们俩一头的劲。
我便铆足精神,想看看这出戏往下如何的起承转合。
也就是一年两载的工夫,沈家大院面貌一成,就把底牌翻开了。
实践证明,堂主、贺总高瞻远瞩,马尔鼠目寸光。
不但戏台子搭起来后人气很旺,沈家大院的茶馆、戏台很快就成为了古镇临涣的又一个文化地标。
大出我的意料。
不仅沈家大院火了,老戏台还带火了一条街。
镇上特意铺了石板,定性步行街,街口竖起了牌坊式的大门头。
老远就能听到院里咿咿呀呀的唱腔。
我对临涣有深厚感情起因棒棒茶,它根厚味壮,刮油不涨肚,百喝不腻。若伴之以临涣的名吃腐乳肉、鞋底牛肉、羊脑汤,大酒大荤的开怀,一壶棒棒茶下肚,绝不会黏肠挂肚,吃得清爽而过瘾。
泡茶馆听小曲听出了兴致。
小鼓点一敲,唱腔的声音拉长出去,飙上高处,再回转陷入低谷,旋旋转转的拧着扭着,真叫拉魂。
酒后微醺,喝着棒棒茶,听着丝弦、小鼓,手板打出的戏腔,就觉得日子美滋滋的安逸。
怡心茶楼听曲认识了周素芬。
她的坠子唱得好,是非遗传承人。
她如今在沈家大院驻场。
忽然见她穿戏装舞台唱,有电声加码,更觉她气足韵长。
虽然唱词就是淮北土话,可实是听不出字句来,只听她声腔走板,东拉西扯的带你跑。
天天来听,风雨无阻,周素芬有了铁粉。
有的当地老客一块钱买一壶茶听;有的自带茶来,拉一条长凳听一下午。
伴奏的、打板的都是票友。
临涣的票友很别致,老板提一壶茶来敬,弄俩烧饼垫垫肚子便帮衬一天。
但弦子和打板出音却又是道地的戏班子味道。
和周素芬对唱的老姐姐姓李,听她老滋老味的唱,就知也是个好唱将。
周素芬说老姐姐十几岁便进了乡下走村串街的戏班子,大戏小戏的段子都熟。
老姐姐今年七十六了,戏装一上身却是精神,唱起来声音站得住,嗓音粗厚,和素芬搭腔也是错落有致。
周素芬见我们来,卸下戏装过来招呼。
稍有些兴奋,觉得舞台唱和混在茶客里唱感觉截然不一样,戏台子确实抬举人。
韩梅姐初听周素芬的戏段,便想听她清唱几句。
素芬也不羞怯,大大方方来了一段坠子。
坠子戏是带着浓郁淮北乡土气息的剧种,唱腔委婉多姿、丰富多彩。
周素芬手一端,味道便出来了。
在沈家大院里听王士宏博古道今,又听出另一番意思。
你明明知道他内容上多有润色,但他翻转得匀乎,人世间的道道放到里头,重在合情合理。
他给我们讲了个酒满敬人、茶满欺人的段子。
临涣人喝酒喝得精明,酒漫杯沿看粘稠度便可知晓酒的好坏,嘘溜一小口更是确定无疑。将酒倒满,就表示我拿的是好酒。
真心实意待客,茶就要倒得浅显,茶要热饮,时常给你添加也显殷勤、热情;若是一下给你斟满,就是不待见了,要送客。
我坐在那里忽而想到,来来回回听士宏老师的说临涣总有十多回了,每回他都不会重样,回回有新鲜。
士宏的说道也是临涣的“戏曲”,叙千古兴衰里的故事,述临涣人家短长。
临行前,又见李老太换了装再上台来,说是有茶客点,还要上台献上一曲。
她声音沙哑而低沉,声腔拖长,唱出一种沧桑,听得我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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