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珑

去豫园，自然要看玉玲珑。

乍看，并没有太多的稀奇处，只是块多孔的太湖石立在那里。

不时有人走过，并没有太长时间的驻足，有人随意拍了张照片，就转过身去拍旁边的花草了。

不懂的，还真看不出其中的妙处。

就是当年的园子主人，也没有看出玉玲珑到底奇在哪里。

玉玲珑移来时，船过黄浦江，江面突然起风，舟石俱沉。后来打捞上岸，同时又捞起了附近的另一块石头，竟然和玉玲珑珠联璧合，做了“玉玲珑”石的底座。

玉玲珑安放好后，主人家财政困难，想拖欠工钱。匠人看出端倪，不动声色，告诉主人说，此石有旷古奇妙之处，要想知道，先把工钱付了。主人家没法，付了。匠人叫人端来一盆火，放在石头下，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白色的烟雾从石头的每一个孔里冒出，袅袅娜娜，弥漫开来，石头隐在烟雾中，恰如仙境。更奇的是，匠人等烟雾散去，又爬到高处，把一盆水从上面浇下，石头的每一个孔里都有细水流出，似水帘四垂，又似无数条水龙山间戏水。满座皆惊，等回过味来，再找匠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或许，正是因为此石孔多如蜂巢，且孔孔相通，才命名为玉玲珑。明代文学家王世贞有诗赞美：“压尽千峰耸碧空，佳名谁并玉玲珑。梵音阁下眠三日，要看缭天吐白虹。”

其实，此石确有来头。有史记载，当年宋徽宗在汴梁建造花园，从全国各地搜罗名花奇石，玉玲珑即是其中之一，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被运走。《上海县竹枝词》中有“玉玲珑石最玲珑，品冠江南窍内通。花石纲中曾采入，幸逃艮岳劫灰红。”的句子，讲的就是这段故事。

又是一块无端被埋没的石头。

忽然想起大荒山青埂峰无稽崖下的那块顽石，虽然“无才可去补苍天”，倒是有缘下得红尘，去那“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走了一遭，尝透了世间况味，成就了红楼一梦。

此石也算幸运，立于都市里一方幽雅静僻所在，静观世事沧桑，人来人往。且喜其奇妙之处总有人能赏，更有人因其“皱、漏、瘦、透”的特点，以及高大的身姿，将其与苏州瑞云峰、杭州绉云峰，并称江南三大名峰，也不枉其名贵出身。

听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人慕得玉玲珑玲珑剔透之妙，不顾路途迢迢，前来一拜，祈求自己也能有如此玲珑心窍，好能在世间如鱼得水，八方自在。其结果不难猜到，玲珑之人，或许能得到一时便利，终究不是诚实为人之道，虽喜图得小利，却难入清雅风流。

其实，石头本就是石头，尽管吸收了天地精华，也终归无法真的通灵。模样的奇特总是比不上人的心思，心思万端，自然也会让石头幻出奇异万端；心思平静，石头就还是原来的样子，在日出日落、风雨云雾里看流年老去。

石又何辜，要背负这许多，只要在这青天之下，站出山川的风姿，就是最美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