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爱了整整十八年

国产爱情片“低幼化”
Sir前一阵子老说这现象。
现在的国产爱情片,总充满了幼稚的臆想,工业式撒糖+催泪一条龙。
就这还标榜“真实”。
假的不会真,虚情假意只会让人脚趾抓地。
那么,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真正让人共鸣的爱情?
Sir要提名一个导演,你肯定想不到。
贾樟柯。
说到爱情戏,谁会想到科长?
他的作品,最核心的标签永远是时代。
直到。
2018年的《江湖儿女》,“爱情”标签才被放到商业海报显眼的位置,成为噱头。
但其实呢?
从更早的年代起,科长的电影就有爱情,而且。
是最真最接地气的爱情。
他拍的爱情戏,通常是他表现时代和人物命运的间隙中,恰到好处的几笔。
戏不多,却总能击打到你亲身经历过的某些瞬间,替一代人道尽千言万语。
从《小武》到《站台》。
从《山河故人》到《江湖儿女》。
贾樟柯的爱情,在自己的原乡萌芽,又往一代人的江河湖海衍生。
01
时光回到1997。
贾樟柯还是北电大四学生,要完成一次拍片作业。
他本想拍部爱情片,剧本都写好了,叫《夜色温柔》,也许来自菲茨杰拉德的小说。
“一对男女相爱多年,却不曾过一夜。终于男生一夜有了一间房子,就讲这一夜两人的爱情故事。”
关键词,房子。
如果你错过这个关键词,你会以为这很王家卫。
但有了这个词,就有了内陆特有的背景。
那年春节他回到老家汾阳,发现变化很大,旧的要拆,新事物倍出,如歌舞厅。
面对巨变的家乡,贾樟柯突然想要记录、表达些什么。
夜色不再温柔了,或者说,夜色中多了一丝猥琐孤愤的小人物身影。
《夜色温柔》搁浅,《小武》诞生。
没拍爱情片,爱情,却成了小武命运的点睛之笔。
这部片是作业,特便宜,只花了20万,两周完成剧本,21天拍成。
但这称得上简陋的长篇处女作,却让这个山西青年一鸣惊人。
97年的汾阳,小武是个游荡在街头的神偷。
摸起钱包得手率极高,但高度近视的他,“眼神”其实不好。
他看不见时代在改变,曾经一起干这行的弟兄,都金盆洗手搭上了改革的顺风车。
只有小武还在原地,像块冥顽不化的石头。
这样的小武遇也不到爱情。
遇到,也十有八九是边缘的。
胡梅梅,是小武在歌厅认识的歌女。
最初的相处是小武花钱买来的,50元,陪逛街。
离别时,她蜻蜓点水地亲了小武。
小武甩了甩头发,也许是从港台电影里看来的。
同时甩开的,是他隐藏已久的春心。
第二次见面,依然没有传统的谈情说爱。
因为胡梅梅病了,小武去看她。
一张出租屋的破床,一缕冉冉上升的烟,两个相对无言的年轻人。
贡献了华语影史上,一幕最粗粝的关于“浪漫”的影像。
胡梅梅没说话,唱着王菲的《天空》,不知道的会觉得矫情。
可她唱着唱着,却低头哭了。
这一刻,也许小武就爱上了胡梅梅。
因为之后小武一个人去澡堂,从不愿开口唱歌的他,突然放声唱起了《心雨》。
不知道的仍会觉得矫情。
但那一刻,是这个孱弱内向的少年,在浑浊的洗澡水中,发出了青春的最单纯的嘶吼。
但胡梅梅很快找到了更好的归宿。
说更好,也是矮子里拔高个,她跟客人离开了汾阳。
小武,成了被剩下的矮子。
欢场无真心。
哪怕二人互相曾给予过真心的陪伴。
或许“欢场无真心”更应该这么理解:欢场之外,没有一件事可以被二人控制,真心又有何用。
小偷的命运,总是被抓获。
小偷的爱情,顶多就是一句BB机里的“万事如意”。
这让Sir想起东北一首民歌,被改编用在了电影《北方一片苍茫》里。
小妹妹送我的郎哟 / 送到了小村外
有千言啊和万语呀 / 都不要说出来
情郎啊你的路是 / 千山和万水呀
小妹妹我总归是 / 今生不再来
千言万语都不要说出来。
小妹妹我是今生不再来。
因为落魄的情郎踏破千山万水无法奔出个未来,小妹妹也同样没资格说出那句“我能回来”。
贾樟柯拍的爱情,总会缠绕着时代的悲情。
爱情就像小武想抓住的稻草,他握不住的又岂止是爱情,还有被时代抛弃的宿命。
那时的贾樟柯是年轻人,关注的是小镇青年成长的八九十年代。
时代剧变,他们迷惘,大规模城镇化,他们看不清未来走向。
2000年的《站台》,依旧在汾阳。
时间背景拉得更长,是(80年到90年)十年的故事。
主角是汾阳文工团的一群年轻人。
文工团也是一个时代印记。
在八九十年代市场化大潮中,退化成蛮荒城郊一幅幅荒诞的图景。
与此相伴的是什么?
是那一代青年幻灭的梦想,错付的青春。
是崔健口中唱的“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是电影里那辆青年们跑到气喘吁吁也追不上的火车。
《站台》的故事有两对恋人,崔明亮和尹瑞娟,张军和钟萍。
俗气的名字,如果不是贾樟柯,你甚至不会留意到这卑微的爱情故事。
扮演小武的王宏伟,这次叫崔明亮,对象是尹瑞娟。
他们的爱情束手束脚。
一场戏,是城墙上谈恋爱。
这谈的是恋爱,还是谈判呢?你可能听不明白。

问尹瑞娟是不是我的女朋友

你说呢?

女生答,我不知道。
男生悻悻离去。
女生跟在后面,笑得羞涩又调皮。
别说男生小气。
在崔明亮心里,这不是一段经得起调侃的爱情。
尹瑞娟家境好,父亲看不上崔明亮,“不合适”。
爱情,看来要让位给“合适”。
也有另一种爱情,属于张军和钟萍。
他们比上面一对“勇敢”。
两人前卫新潮,烫头穿喇叭裤,推崇“自由恋爱”。
借用普希金的翅膀,他们似乎放飞了自我,跳出了“合适”的桎梏来探讨爱情。
情,是经不起实践的。
未婚同居,甚至意外怀孕,最后,公安上门。
接着,十年过去了。
所有卑微的爱情都经不起告别,它们总会莫名消失,戛然而止。
钟萍远走他乡,杳无音讯,不意外的话,她成了某个打工妹。
张军剪掉长发,放弃反叛,回到了贫穷的院子,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农民。
意外的是,“不合适”的尹和崔却成了一对寻常夫妻。
现实揭开了第二层面纱,县城里没有公主的童话,也没有乞丐的狗屎运……
到了才知道,我们原来是“合适”的。
到了才知道,人生就是你在椅子上打着失业的盹,我抱着孩子哄。
现实是炉子上的旧水壶,一天天发出无可救药的咕嘟声。
那一年大家一起追赶的火车,终于还是抛开他们远去了。
02
贾樟柯很早就知道。
电影里的爱情或其他什么,都是生活的遮羞布。
但那时的他眼光也如小武般羞涩,始终聚焦于汾阳般的小镇。
再十年之后,科长成了中年人。
他镜头下的爱情,终于俯视千山万水。
也让我们无奈地看到,这千山万水的爱情,是有不同,可终究也没那么不同。
《山河故人》始于一段三角恋。
1999年的汾阳,小学老师沈涛纠结于两个男人的爱之间。
贫穷的矿工,梁子。
以及煤老板,晋生。
为了“合适”,沈涛最终选择了晋生。
热恋中的两人,开始遥望起15年后的2014:
40岁时,咱俩该多幸福?
失去爱情的梁子负气出走,临走带着恨意对沈涛说:
我再也不回来了。
转眼十五年。
曾经感情漩涡里的三人,都走到了何方?
说起来,都是笑话。
说好再不回来的梁子,身患肺癌走投无路,拖家带口回乡。
晋生和沈涛也没能熬到40岁的爱情,离婚了,还分隔两地。
一别15年。
沈涛再见到梁子,像老歌唱的,往事不要再提。
拿着15年前遗留的婚礼请柬,曾经的真情像一个笑话。
嘲讽了他们的勇气,无畏,决绝,以及轻信的未来。
时间再飞逝,到了我们看不见的2025年。
未来是什么样子?
对这个问题,贾樟柯的回答不是科技,而是人心。
我们人类的梦不见得每一个都能实现,但每一个此时的幻梦,在未来总会遭遇它破灭的样子。
头发已经花白的沈涛,只身一人站在茫茫大雪中,伴着一首《Go West》跳起舞。
跳得很投入,很疯魔。
表情与其说是开心,更像在做梦。
做的,是记忆里被修改的青春的幻梦。
《山河故人》英文名,“Mountains May Depart”。
意思是,只要时间够长,大山也可能分开。
电影里沈涛曾对儿子说,每个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总是要分开的。
她没说出口的,是自己也把控不了的部分。
沧海桑田,我为鱼肉。
无论是感情还是未来,都是会分开的,都是抓不住的。
2018年,《江湖儿女》。
这一部不再以爱之名,它就是爱本身。
科长说:“这就是讲一场爱情。
但这是一场什么爱情呢?
所谓“跨越17年”?“奔波大半个中国”?
不对,这不是《飘》,不是《英国病人》,不是你想象中的“史诗爱情”。
如果《小武》《站台》是一个年代的横切面,切中了70后80后的某一个状态。
那么《山河》《江湖》则像一场需要时间长度的化学实验——
经历这20年,我们的感情剩下了什么,我们自己又剩下了什么。
中国人但凡说起爱,从来不是真空的。
它可能是前面的“合适”,也可能是更传统的某些美德。
因为有江湖,所以《江湖儿女》的内核有个“义”字。
对于主角巧巧和斌哥,义这个字含义太深。它有时可以代表“信”,有时可以解释“爱”
它最早是郎才女貌的江湖情。
可惜时过境迁,曾叱咤风云的斌哥现在落魄回乡,又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巧巧。
都是沦落人,互相看着都没有好心情。
曾经,我们对彼此有“信”,有守候;有“爱”,有选择;有“义”,有坚持。
做到了这些的江湖儿女,能剩下什么呢?
《江湖儿女》英文名,“Ash is Purest White” (灰烬是最洁白的)。
不细心的人看不见,这句话里藏着一个更年轻的贾樟柯,他想起了一代人的错付,义、信、爱,随着时间烧尽,只剩下一堆灰。
面对一堆灰,你还能说什么。
你只能说,它经过高温燃烧,所以应该是“世上最干净的东西”。
这像一个特别认真的笑话,认真到没人能笑出来。
江湖儿女颠簸半生,并没剩下什么东西。
如果说浪漫是现实的反义词。
那么对灰烬的坚持,不正是最极致的“中国式浪漫”。
03
2021了。
贾科长又拍起了爱情。
这是一部短片,所以Sir有功夫细细为你解读。
也是一部爱情片,有着最新的时代命题。
这一回,故事离开了小城镇,来到了大都市。
你猜猜,贾科长怎么看大城市里的爱情?
深夜的CBD,一名男子(宋宁峰 饰)还在996会议。
电话响起,他匆忙挂断。
那一头,是刚下飞机急忙联系他的老婆(梅婷 饰)和孩子。
好不容易等到男人下班。
他坐进车里,突然看到车窗外,一对年轻夫妻有说有笑。
他瞬间出神,被拉入了回忆……
原来,已经18年了。
2003年的他,还二十出头,刚刚准备结婚。
妻子需要一件婚纱,可他负担不起。
妻子想放回去,可他不知道是短了哪根弦,非要妻子试一试。
最终,他们花掉了仅有的积蓄,买下了妻子喜欢的婚纱。
他们开心地挤着公车,以为只要婚纱买了,手牵了,就有了不用担心的未来。
可江湖儿女啊,不容易。
结婚了,就要婚房,要不就得和父母挤着住。
除了房,车呢?孩子呢?
想想都头大。
时间能让山分开。
时间也总能给出很多理由,让相爱的人们离乡背井。
为了日子“合适”,他们一咬牙离开了小城市,来到了武汉闯荡。
2008年,一个大塞车的夜晚,孩子出生了。
男人在马路上狂奔,一路跑到医院。
小生命的降临让他开心。
但也让这对小夫妻需要更多奋斗,才能获取更多的“合适”。
2018年,他们结婚15年,儿子10岁。
生活稍微可以喘口气了,他又突然被公司从武汉调到广州。
又一次分开。
又一次新的打拼。
新时代的都市人,好像总是这么聚少离多。
他时常想,这样到底值得吗?
但想想也就算了,值不值得,不都得这样吗?
这一次,适逢妻子和儿子飞来广州和他相聚。
他暗暗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既关乎爱情,也关乎未来……
Sir不剧透了,直接戳贾导新短片《流动》。
《流动》,是东风日产携贾樟柯导演拍摄的最新爱情短片
主演爱人的,是深受大家喜欢的梅婷,以及青年演员宋宁峰。
为什么找贾樟柯合作?
因为东风日产和Sir一样,知道贾樟柯最懂这几代人的爱情。
知道中国人的爱情,从来不是空中楼阁。
它是土里长出来的,被时间的河流冲刷过,被奋斗的火焰燃烧过。
短片里,有贾樟柯对于时代和群像的记录。
看着看着,你仿佛会看到自己曾经漂泊的身影。
它拍下了“二十几岁的我们”挤公交;
拍下了我们为了搬行李,尴尬地去借朋友的车;
它也拍下了“三十几岁的我们”,终于攒钱买了第一辆车;
终于可以尊严地送孩子上学,送老婆上班;
它拍下了这十几二十年,我们中国人聚散变迁的很多瞬间。
其中有单身的我们,孤独地走在夜晚大城市的街道上;
也有成家的我们,每一次短暂的相聚和分离;
它让我们看见贾氏电影中的命运无常。
也让我们看到了,情感的可贵,相伴的可贵。
任凭光影流转,始终敢为所爱。
2021年,恰好也是东风日产的18周年。
这部短片,就是长久以来,东风日产始终与我们相伴的见证。
尤其在我们广东,它承载了太多的“广东故事”。
Sir攒钱买的第一辆车就是东风日产,Sir开着它开去珠海看海,开去阳朔看山。
但又何止广东。
2018年,东风日产在中国收获了1300万车主,他们是东风日产始终热爱的FAMILY家人。
热爱是什么?
热爱是坚持的陪伴,是不变的初心。
是你经过了很多年。
驾着东风日产,驶过了一百座桥,一千条路。
也忘记不了的人,和故事。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