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水小说】第七期｜樱桃红了（四）
在中环地铁站，一对老夫妻用普通话问我东涌怎么走，我温顺地——几乎是孝顺地——陪他们走了十分钟，给他们带路。他们一定以为遇到一个好人。而我只是因为悲伤——黄灿然《因为悲伤》
樱桃红了（四）
文｜宋宗兴
秀君和樱桃聊起在奉天读书的情况，樱桃知道了秀君在东北大学里读书，只是感到自己没有秀君那样能读那么多的书，就怪爹娘思想上总认为闺女家读那么多书做啥，早晚也是人家的人，但她感到嫁了个老实巴交的牛二壮，并有了个可爱的儿子，心里是满足的，樱桃的心里要求不高。
儿子的满月酒宴，办的既红火又热闹，街坊邻居亲朋好友，人人喝的不亦乐乎。晌午过后，人们陆续散去，樱桃娘和婆婆陪着说话，小叔子三壮在悠车子旁逗弄着光良。樱桃让二壮赶着牛车将秀君送回城里。
二壮送秀君回来后，已是黄昏时分，樱桃娘和婆婆陆续离去，忙碌了一天的二壮和樱桃疲乏地躺在热炕头上歇息着。二壮对樱桃说：“樱桃，咱儿子的满月酒宴，在牤牛屯办得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了，来了这么多的街坊亲友。”樱桃回答说：“那是相当地好了，以后孩子大了，也能给咱家顶门立户，但愿咱儿子将来能多读些书，做点大事，不能总像你一天地里出山里进的。”“那是，我儿子将来一定比我强。”二壮说完话的时候，鼾声也随即响起，进入了梦乡。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纸照在二壮家幸福温暖的炕头上，也照在樱桃甜美年轻的脸庞上，樱桃拍抚着儿子睡意朦胧，睡梦中她幻想着将来美好的日子。
儿子满月后，樱桃在家精心地带着儿子，勤劳地莳弄着小园，二壮忙活着山林和地里的活，他们相敬如宾，夫妻恩爱，和和美美。
……
光良在樱桃的精心呵护下快乐地成长，转眼间光良能够走路并会喊爹叫娘了，二壮夫妇看着逐渐长大的儿子，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劲儿。
年轻的樱桃有着优裕的家庭条件，二壮对其体贴入微，娘又常过来帮手照顾光良，还不时地得到牛宝禄老俩口的接济，小俩口日子过得挺滋润。樱桃脸上泛着幸福的红晕，当樱桃带着光良在屯子里玩耍时，总是引来人们的羡慕的眼光。
樱桃偶尔带着儿子光良到兰河畔游玩，对着清清的兰河水给儿子讲一些传说和故事。
光良四岁这一年端午节的前一天，樱桃带着光良到兰河大堤上采艾蒿，光良问：“娘，采艾蒿干啥？”樱桃说：“为了避邪，这是习俗。光良，娘给你出个谜语，看你能猜着吧：粉粉白姣娘，嫁个竹叶郎；平时沉水底，出来脱衣裳。你猜一个明天咱们过节吃的食品。”光良歪着头想了一会：“是不是明天吃的粽子呀？”樱桃夸光良：“俺的儿子真聪明，你猜对了，就是粽子。”光良高兴得直跳高，拍着小手说：“娘，为什么过端午节要吃粽子呀？”
樱桃说：“这是为了纪念古时候的一个好官，他叫屈原，在端午节这天投汩罗江报国，人们为了不让江里的蛟龙吃他的尸体，就在汩罗江里投放饭团等食品，后来为怕饭团为蛟龙所食，人们想出用楝树叶包饭，外缠彩丝，后来逐渐发展成棕子。”光良听娘介绍这些故事，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樱桃说：“这兰河里有大鱼、小鱼、有小虾米、兰河底下是黑泥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米，小虾吃的是什么？”光良抬头望着樱桃说：“小虾米吃的是更小的虾米，对吧，娘？”樱桃笑着说：“不对，小虾米不吃更小的虾，它吃的是兰河底的黑泥。”樱桃还教儿子背“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诗句，在地上用柳条棍写下一些简单的汉字，教光良念。
杨柳依依的兰河畔，樱桃母子俩度过了一段美好而快乐的时光。
三壮从城里的襄平学堂肄业在家，成天没事，起初偶尔到樱桃家帮着带孩子，经常带着光良到兰河畔上看野鸭在河水里嬉戏，并不时教光良背一些古诗句，讲岳飞精忠报国的故事，讲努尔哈赤大军进攻辽东的故事，讲孟姜女、牛郎织女、天仙配的故事。四岁的光良在三壮的启蒙教育下，竟能背诵《诗经》里的开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三叔，啥叫关关睢鸠？”光良问。“关关是鸟的叫声，睢鸠是一种水鸟，这种鸟就像这兰河里的水鸭子一样，这种鸟总是有一个媳妇，不会换别的媳妇。”三壮给光良讲说着。其实幼小的光良对于这些并不理解，但启蒙着光良好奇的心扉。
三壮已满二十了，有事没事的总爱往二壮家去，近来去的更勤了。去了后经常帮着樱桃干点零活，三壮可比二壮头脑零活多了，能说会道，人长的精明。到嫂子家，三壮嘴甜：“嫂子，有事你就吱一声，我年轻有的是力气，你带着个孩子干不了的活我干。”樱桃说：“地里山上的活你哥全干了，不用我，家里就是洗洗涮涮的，不用你，你有这份心思就行了，你没少帮俺带孩子，得多谢你。”“一家人还用得着说这些客套话吗，你是不是拿我当外人了，嫂子。”三壮说话时眼睛中发出兴奋的光芒。樱桃看出三壮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紧紧瞅着自己，这让樱桃感到不自然，有时借故将三壮委婉地支出家门。
深秋的一天，三壮又来樱桃家了，他说是从城里读书时有本书要给嫂子看，樱桃正在炕头带着光良玩耍。樱桃说：“俺没念几年书，看不懂吧。”三壮说：“这是一本《诗经》，里面有很多的名篇，我能背下好多篇，嫂子我给你背一首：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俺听不懂，俺只读了五年书，没有学这篇，只是有些简单的学过，你是有文化的人，你比俺学的多。”樱桃听三壮背完诗句后说。三壮此时走近樱桃，坐在炕沿上滔滔不绝地给樱桃讲了起来：“这是一篇名叫《硕人》的诗，《硕人》描写齐女庄姜出嫁卫庄公的盛况和美貌，在《诗经》里是写女人最美的一篇，女人以高大白晰为美，庄姜就具备了这一点。你看描写庄姜说她手指像细茅草嫩芽般柔软，雪白的皮肤像凝脂一般光洁平滑，脖子像天牛的幼虫那样既白且长，牙齿像瓜子儿一样扁而整齐；她额头丰满眉毛弯弯，浅笑盈盈，还有两个酒窝，眼睛黑白分明顾盼生波，嫂子你说庄姜是不是美人呀。”“老三你懂得可真多，你说的那人是天仙吧，可是那么美的人上哪里去找啊。”樱桃虽然听着三壮的话说的云衫雾罩的，可是她觉得三壮懂得不少，随便顺口夸了他一句。
三壮听嫂子夸自己，越发兴奋：“嫂子，你若是想读书我来教你，我给你背的这首中诗中描绘的庄姜很漂亮，嫂子其实你比她还要漂亮，你看你的手有多细嫩、肤色红润有光泽，白白净净的，虽然有了儿子，但还是像没出嫁的姑娘一般美。”“你夸嫂子了，我哪有你说的那样。”樱桃让三壮一说不好意思，脸上露出羞赧的笑。
三壮走进炕沿一步，说：“不，嫂子，你长的确实美，从你嫁给我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我见的最美的人，我在城里读书，整个辽东城里都找不出你这般漂亮的人儿，你知道末代皇帝的皇后吧，她叫婉容，她生长的那个村子也叫牤牛屯，那是黑龙江齐齐哈尔龙江县的牤牛屯，我看她不一定能赶上你美呢。”
“嫂子哪知什么皇后啊，俺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能跟人家比吗？你可别说了，再说让嫂子无地自容了。”樱桃让三壮说的更加不好意思了，她感到三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仿佛感到不对劲，于是从炕头下地，借机欲往院里走。
“嫂子，俺喜欢你，俺一天见不着你就闹心。”没等樱桃走出房门，三壮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樱桃的腰，并欲往里屋的炕上抱。这让樱桃有点措手不及，她挣扎着，努力想脱开三壮的怀抱，此时三壮抱的越紧，樱桃听到了三壮急促的喘气声，她紧张的浑身冒冷汗，脸涨的通红，心咚咚地跳。樱桃用力掰三壮的手：“三壮你这是干什么，一会你哥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二壮从山上扛着一捆山柴进了门。正好碰上三壮从后面抱着樱桃，二壮见此情况不解，略愣后，一会便火冒三丈，拿着柴刀就奔了过来，嘴里不住地喊：“老三，你这个畜生，你想干啥。”
三壮见二哥怒发冲冠的样子，早已吓的掉了魂，松开抱着樱桃的双手，撒腿就想跑，见哥哥正堵着路，便和哥哥围着院子里的樱桃树转起了圈。樱桃急忙过来夺二壮手里的砍刀，二壮力大用手挥刀，一不小心刀刃划破樱桃胳膊，樱桃“啊”了一声，鲜红的血顺着雪白的胳膊流了下来。此时二壮惊呆了，赶紧扶住樱桃，三壮趁机翻墙逃走。
（责任编辑：夏红霞 排版：王志胜 图片来源于网络）
REVIEW
读而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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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宋宗兴，1963年11月生于山东省惠民县王判镇。1980年10月入伍，1985年考入武警黄金技术学校测量专业，毕业后回武警黄金四支队任职，历任班长、连长、股长、参谋长等职。2001年9月转业到辽阳市工商系统工作。1996年至2003年期间，参加辽宁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专科、本科自考学习，并以优异成绩毕业。2006年7月开通新浪网个人博客“沉舟侧畔”，坚持利用业余时间创作，写下博文1000余篇，内容包括好人栾福山、开心辞典、百科集粹、散文、诗歌、小说、词作、歌词、灯谜等。出版了长篇小说《樱桃红了》，传记文学《流金岁月》。 辽阳市作协副主席，辽宁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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