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子 | 还阳草(7——9 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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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

神仙潭里,明月窥浴

红叶山前,春情初尝

原以为春梦都是温柔乡

刹那间石破魂飞命惊殇

还阳草

文|微子

转眼到了七月半,老板蒋有为从山外回来,带来自己花枝招展的女人,女人显然来过,一到山里,就和姜石头老婆李彩云整日粘在一起。蒋老板女人姓花单名蕾,蒋老板和李彩云都叫她花骨朵,李彩云穿上花骨朵带来的衣裙,如同换了个人,两个女人飘来飘去,铜匠庄一下子靓丽半边天。

山里那时没有通电,晚上时间,人们早早休息,山村很快就静下来。有根和蒋老板他们住隔壁,墙是石头砌成的,有些缝隙,到半夜时,总听到那边有嘎嘎的女人叫声,虽然很压抑,但很迫切,屏气细听,心里总有猫抓一样的感觉。

他把这话说给陕西来的老郑头,老郑头眯着眼睛笑着说:你呀,真是个瓜娃,没有睡过女人呢。他一脸茫然。

有根注意起两个女人。 花骨朵虽算不上是个人尖子,但很有韵味,一种城里女人特有的气质。据说,花骨朵生长在他们那个小县城,父亲大小是个啥官,那时蒋老板蒋有为还是乘火车跑单帮的一个小小“钳工”【江湖黑话:小偷】, 下火车被公安盯上了。花骨朵骑着自行车不知在干什么,蒋有为一抬腿骑上她自行车后货架, 悄声说,妹妹救我。花骨朵车子扭了几扭,看到后面坐了个帅小伙子,就拐进一个小巷。蒋有为顺势搂住她的腰,亲热得就像恋人。出了巷子,进入一家饭店,两人成了真正的相识,自此在小县城演出了一部国产剧《生死恋》。蒋有为金盆洗手,没几年时间,就成了小县城里的大款,花骨朵如沐春雨花开鲜艳,妇随夫唱如影随形,自从蒋有为在山里开了金矿,就隔三差五扭着大屁股进山小住几日。

李彩云也算是山里的能人,高挑个,白净脸,眉毛弯弯,鼻子尖尖,一双会说话的丹凤眼忽忽闪闪。蒋有为到山里打猎,一下子被她吸引,一路追着来到铜匠庄姜石头家,说是饿了,想买他们一顿饭。女人忽灵,一看来了有钱人。好酒好肉招待,酒足饭饱之后,蒋有为说,多好的地方呀,能在这里发展什么?姜石头说,我们这里有金矿。当下,两人结拜成兄弟,姜石头是哥,蒋有为是弟,很快,开矿的事就拍板定案并筹划运作。

这故事是本地工友海娃告诉有根的。

当然还有许多故事,比如,姜石头不在家时,蒋老板看李彩云,眼睛总飘着一丝温热,李彩云看蒋老板,会激情洋溢流光四射。花骨朵来,李彩云并不是打内心里欢迎,两人说说笑笑形影不离,但并不像真心真意,一转眼间,都有阴影藏在眼底。有根觉得这里面应该还有故事。

裹着层层大山,抛家远离亲人,太阳出了又落, 山风吹来吹去,夏季天气如同温水煮青蛙, 让人在慢慢适应里渐渐麻痹。山就是一块大石头,要想取出它的宝藏,真的不容易,一炮只能炸出鸡窝那么大一块,运出的石头,还要敲成小块,然后挑出矿石。整天拿着锤子叮叮当当, 单调而又乏味,让人变得石一样的死板山一样的沉默。只有吃饭时,几个女人在眼前一晃, 才能恢复一点活泛。他们只管采矿,用氰化钾提炼金子,这些技术极强的活儿,要有专业人员处理。蒋老板想叫有根去学这个技术,有根学过化学,知道氰化钾的毒性,说啥也不去。蒋老板说,可惜你这一肚子学问了,骡子硬往磨道钻,你把你自己当驴使哩。李彩云讪笑着说:人家是绣花女嫁给打铁汉,想玩硬家伙哩。花骨朵噗嗤笑了,就像你嫁给俺老姜哥一样是吧? 李彩云笑着拍打花骨朵,你个傻妮子,棒槌当成绣花针,你也玩粗里呢!那一帮演黑李逵的可见不得你这唱小旦的,说不定啥时候把你撕吃了我可不管。花骨朵飘了有根几眼,说:黑李逵都上梁山聚义去了,剩下一群李鬼,来冒充男人里!有根听了这话,心里顿时火起,想:这话太毒,实在让人噎不下去。有朝一日……他一拧脖子,把下面要想的拧断,鼻子哼一口气,愤愤离开。

蒋有为对姜石头说:不对咱俩去学,学好了,你具体操作。姜石头说:我大字识不得一筐,小时候就没上成学,到这个时候去学,正月十五贴门神,晚半月了。蒋有为说:不晚呢,半夜黑地捡银钱,发财不在早和晚。拿出你开车的本事,给你个飞机也能开回来。两人一拍扳,就定案了,第二天,叫来王有根交待又交待,两人就出了山。有根心里说:有你们女人在,我负你啥责。

八月初,下了几场大雨,山沟沟里到处都是哗哗流水,矿洞里渗水,滴滴答答像下小猛雨,不敢再挖老鼠洞了,李彩云说:都出来晒晒太阳吧,要不,裤裆会发霉的。真的都裆下奇痒。海娃说:俺这后山有眼温泉,单治这病,洗洗就好了。

翻过一架山,在一条山沟的尽头,有一汪清水洼,清澈见底,水底的石缝里咕咕向上冒泡,天热水不热,天凉水不凉,干旱水不枯,大雨水不满,无鱼无虾,水草不生,铜匠庄人都叫它神仙潭。

一群男人,脱光衣裳,噗噗通通跳进水里,黑黝黝的身体像起网的鲫鱼一样把水搅得浪花飞溅。人应该是从水中演变而来的,一到水里,有根顿觉自由轻松,仰卧在水中,看蓝天白云, 一恍惚间,自己随着一朵云飞上山尖;又一恍惚,自己变成一滴水,哗哗流向山外。水不深, 才及腰,石板底,又光又滑,似乎有一丝硫磺味,仔细去闻,却闻到满山的草青花香。洗了一个时辰,又躺在草地上晒太阳,再下去,再出来。老郑头说,我们真是在养球晒蛋里。海娃说, 你再养也不球沾,要是把李彩云给你,还不把你吓死。老郑头说,你行你行,把老板娘给你, 恐怕是连身子都能进去了。一伙人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把神仙潭搅得翻江倒海。有根第一次感到无比的快乐。

第二天,李彩云说,今天都不准去洗澡了奥。海娃问,咋?李彩云说,今天我们女人们要去。 斜子眼悄悄说:我里爷呀,俩女人也痒了。

八月十五晚上,灶上会餐,有根喝了点酒,有点想家,想一个人走走,就去了后山。 月亮真圆,在东山头一露脸,群峰就像朝圣般一齐拜倒,月辉静静地洒下,亮处柔润丰满,暗处奇崛森森,风从山沟里吹来,带来阵阵清凉。西山头一声鸟叫:咕咕嘎咕咕嘎咕嘠,惊得半山坡林子里一群山雀呼呼啦啦乱飞。有根习惯了山里生活,一个人走着,觉得夜色非常祥和。 他想着家里,老爹老妈这时是否摆出供飨,点一柱香,在神案前默默祝祷儿子的平安?朝云是否在月亮的清辉里凝望北山,思念着远方的亲人?他拍拍脑袋,不敢往下想,再想下去,可能要流泪。

神仙潭汪着一泓月光,浸在一层薄薄的雾中。有人说话,往前靠,竟是女人的声音。他悄悄移近,听清楚了,洗澡的是李彩云和花骨朵。他屏住呼吸,趴在草丛里往下看,两个女人仰卧在水里,可以隐隐看到白光光的身条和黑黝黝的长发。女人们融化在水中,漫不经心地说着话。

嫂子,看看你这身材多好,要是在城里,可以当模特儿。怪不得人见人爱。

你才好呢,瞧瞧你那奶子,多大呀,男人一巴掌都握不住。

别说男人。这几年,除了孩子,几乎没人碰过。男人呀,都是喜新厌旧的货。看见人家的女人, 眼都直了;看见自己女人,没眼瞧。

男人嘛,猪崽子偷槽,人家的食儿香。给他个金鸭子,他还想个银凤凰。哎呀,谁没个猫腥狗臭哩,管他呢。

唉——人老珠黄了,不是那几年。嫂子,我就没你潇洒,会说,会浪,粗里细里都能拿得。

我?潇洒吗?一头钻进这山窝窝里,一觉睡醒,满脸都是蛛丝纹。谁能比上你,兜里有钱,脸上有颜,想咋浪就咋浪。

浪不起来啰。

男人要创,女人要浪。

那你说,咱就浪,浪个样子,让他们看看。

让谁看?浪出自己美!

哈哈哈

哈哈哈

……

有根像打伏击的战士,大气不敢出,只听得神魂颠倒,浑身燥热。两个女人出浴穿衣,银银的月光里,他看到了一切,李彩云大大咧咧迎着月光站定,浑身瓷光,小腹微隆,两个奶子像两只瓷碗扣在胸前,浑身水亮,双手护腹,仰头抖动长发,黑发油油闪光。花骨朵半弯着腰,臀部像一口白花花的大面盆,两手不停地缕着头发,一会拧成绳,一会散成瀑,虚虚的双乳肥大而柔韧地骚动着,像两颗熟透的肥桃在枝上摇摇欲坠······一股力量让有根全身的血澎湃激荡, 一下子集中到一个地方,他惊奇:自己行了!

过罢中秋节,蒋有为姜石头回来了,带回一台发电机和许多其他机器,还带回一台黑白电视机和vcd。接着,蒋有为留下老婆,又出山了。姜石头开始收玉米了,人们各忙各的事,老板娘花骨朵东游西逛,成了矿上总管家。

过去没有 VCD,大家都早早睡了。自有了这个机子,吃罢晚饭,都挤在姜石头家东厢房里,看花骨朵放影片。有武打、言情、鬼片,有根最爱看《心有千千结》,他发现,花骨朵也爱看, 一放就是半夜。

东厢房很小,几个工人,铜匠庄的大人小孩,一挤就是满满一屋子。李彩云说:王有根,你坐过去,帮你花姐姐照护照护机子。有根和花骨朵并膀坐。看到动情时,有根腿往里靠靠,蹭了花骨朵的腿,花骨朵并没有躲的意思,他把腿挨着她的腿,花骨朵穿的裙子,光着腿。有根咕哝着,好热,真热呀。把裤腿提起来。又试着挨她的腿,她居然还没动。腿挨着腿,肉贴着肉, 有根感到一种电光火闪,身子发抖。第二天晚上,花骨朵又喊有根过去,有根胆子大起来,腿直接挨上去,花骨朵微微抖动着腿,光润柔软的皮肤在他腿上不经意的轻轻摩擦,有根往放像机上摸一张光碟看看,手挨着她乳房,一来一去,他感觉,她没穿胸衣,乳头坚韧地擦过他手背。花骨朵斜斜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歪歪,露出一丝微笑。正不知干什么,李彩云喊:王有根,出来帮帮忙!他看看老板娘,花骨朵小声说:去。

原来是帮他们架玉米,架到最后,趁着姜石头到屋里拿绳子,李彩云说:胆子再放大一点,步子再放开一点。有根说,嫂子,啥意思? 李彩云笑着说:你不知道这是谁说的话?有根说,哇,嫂子半夜干活儿也要背名人名言!李彩云哼地一声,说,去吧。有根心里直咕叽。

连着几晚,有根不敢去看电视,海娃问,想老婆了?他说头疼。海娃说蛋疼,老板娘让你坐在她身边,你受不了了!他勃然大怒。老郑头说,别胡球说别胡球说可不是玩的。

人无欲无求,心静如水。心里一旦藏着什么念想,就像怀揣着一条小蛇。这些天,有根心里特 别不平静,特别神往,又特别负罪,无限美丽又无限噬心,不敢正眼看花骨朵,目光遇到一起, 就像偷了人家什么似的赶紧躲闪,花骨朵抿嘴笑着,眼睛像一只蜇人的黄蜂追着他,直把他衣服剥光,让他赤条条无处容身。傍晚时光,一个人坐在山卯子上,看太阳静静落山,把一颗着火的心慢慢沉入暮色的山峦。

刚进山时,千峰万壑都是绿色,绿得滴水。时光到了九月,山间红一片,黄一片,斑驳陆离,向西望去,不远处一片枫林,红得烧眼,就像一片火海,他好像在梦中见过这样的景色。

嗨!一个女人尖叫,他一惊,呼地弹起,李彩云哈哈大笑:一个男人,啥胆量呀,谁把你推下山涧啦?他说,嫂子你想打我就打,千万不要吓我,我胆量真小。李彩云说,想挨女人打,轮不上我呢,让老板娘揍你才是。有根又是一惊,问:咋?李彩云说:明天你就别去钻老鼠洞了,带老板娘去看红叶,好差事吧?有根赶忙摆手,别别别,我不去我不去,让海娃去,我找不着路。李彩云说,你敢!老板娘的话就是圣旨,我都不敢不听,让你去,是看起你,别不识抬举! 有根说,真摸不着路。李彩云说,老板娘在山里呆腻了,想散散心,啥看红叶,就是陪她,带个女人满山跑,美死你啦。有根犟道,你咋不去呢?李彩云说,你没看我忙着收秋呢,肚子还装个孩子乱踢腾。说着手按住肚子。有根赶紧捂着眼,嫂子我可没看啥也没看见奥。

天气特别晴朗,太阳照着千山万壑,朝阳处金黄一片,背阴处黝暗铁青,那片红叶林倒像是一片漂浮的红云,远远地浮动着,飘飘忽忽,时浓时淡。

攀着藤萝上上下下,把满山的落叶踩得哗啦啦干响,花骨朵神采飞扬,王有根忐忑不安。第一次带着女人满山跑,有根一阵兴奋一阵压抑,记得少年时逮住一只鸟,攥在手里怕捂死了,松松手又怕飞了,用条绳儿拴着鸟腿,小鸟挣扎着飞起,一只大狸猫乌地窜出,一口把它嗷呜了。他觉得,他的心就是那只小鸟。女人的确撩心,让他浑身血脉喷张,但理智告诉他,如果多走一步,就是万丈悬崖。

花骨朵说:你好像有气无力?

他赶忙辩解:没,没,我,我跟着呢。

花骨朵说:让你带路哩,你到好,跟在女人屁股后,像个小姑娘一样扭扭捏捏。

他干干地笑,我保护你哩。

花骨朵夸张地說,哎呀,快扶我快扶我,好深的沟!

他搀住她的胳膊,她拉住他的手,他被火烧一样缩回手,她气狠狠地嚷道:去去去,回去回去, 我一人走,谁稀罕!

他尴尬地笑着。

花骨朵说:不像个男人!挨住我,浑身打颤,好像我吃了你似的。

有根说,我,我,真怕……

花骨朵说:心里没冷病,不怕喝凉水!

往深山里面走,基本看不到人家,四下静悄悄的,鸟也不鸣,只是在林间呼啦啦乱飞,走着走着,花骨朵说:哎妈,会不会遇见狼。有根说;也有可能。花骨朵说:看山跑死马,爬这么长时 间了,还不到,累死了。有根说:那就歇歇吧。

两人就找一个树荫坐下,有根脱下衣服,拂了拂青石上的灰土,让花骨朵坐下。

花骨朵说,你也坐。

有根只是笑。

花骨朵生气地說:让你坐 你就坐,咋了?靠近我,我吃了你?

有根说:你是老板娘,我敢吗。

花骨朵说:你是属老鼠的, 天生偷着吃。可没有别人,你怕啥?我好累,给我捶捶腿。说着,撩起裙子,把白胖胖的腿伸到有根面前。有根坐下,把她的腿放在自己怀里,女人的腿瓷光,可以隐隐看到绒绒的汗毛下沁出湿漉漉的汗水,光滑而又细腻,柔软而又温热。

有根慢慢地揉着,用拳头轻轻地锤着,平生第一次干这细活儿,心里的蛇扭曲冲出,欲望就像蛇芯子【舌头别称】一样忽忽闪闪。花骨朵哼哼呻吟着,嗯,嗯,舒服,舒服,有根你往上,往上……有根终于按耐不住,一下子把她抱起,紧紧搂 在怀里……

有根忽然想起朝云,想起他们的新婚之夜,生命,奇迹,怎么就一下子会出现呢?

隔着一道沟,他们也算看到红叶。的确,红叶是要远远看的,深入林中,也不过是一株株树木的春荣秋衰。

回去的路上,花骨朵告诉有根,她在报复她的男人,他的男人有了钱,处处留香,反倒把她当成擦桌子的抹布扔在一旁。她到矿上,就是要看看他在李彩云这里怎样打洞。可是,男人把她往山里一扔,自己却回城里做逍遥游去了。

原来如此,嗨——

返回铜匠庄时,已是下午五点左右,有根在村边首先看到他的猪娃,已经长到八九十斤了,黑毛 油光,浑身瓷实,他叫了一声啰啰啰,黑猪哼哼哼迎上来,拦住他们路,粉红的长嘴挂着泥土草叶直往他们身上拱,花骨朵吓得躲在有根背后,有根踢它一脚,骂道,滚滚滚,一边玩去, 凑啥热闹?猪眨巴着眼睛,一脸忧伤的样子。

蒋老板回来了,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回来,说:有根,辛苦你了。有根觉得脸上奇热,就像谁用劲甩他几个耳光子。花骨朵也不顾人多,一抱搂住男人,撒娇道,蒋二秃子,你个驴浪到哪里了,把我扔到这老山窝,也不怕狼把我吃了。蒋有为说:有有根哩,你怕啥?姜石头说:有根算个骡球,要力气没力气,要能处没能处,要不是我下几次洞,早就停工了。蒋有为笑笑说: 话不能这样说,有根还是有功劳的。李彩云骂自己丈夫:去去去,赶紧撒泡尿照照自己去,被窝放屁,你在中间插啥嘴哩!一群人哈哈大笑。蒋老板说:等两天天凉了,给你们放几天假, 都回去把棉衣服带来。海娃问,发工资不发?老板说,发!不知谁带头,大家都哗哗鼓掌。

蒋老板来三天,花骨朵收拾行李,被姜石头用四轮车拉出山。临走时泪眼婆娑。只看了王有根一眼。

像是一条深深的隧道,有根觉得自己化成一缕轻烟,一会儿升高,一会儿扑地,一柱白光从高空落下,他向着白光飞起,悠悠升腾,身心轻得像一朵柳絮,升到顶端时,能看到白花花的一片天光,噗通,就像谁盖了井盖,他又堕入万丈深渊……如此反复,冥冥中,他隐隐感到自己 命好苦,咋就出不去呢?最后一次跌下,他摔得很重,一下子砸在一具黑乎乎的东西上,他觉得很疼,哎呀哎呀,好疼,疼!他想睁开眼睛,但觉得眼皮有千斤重。

恍惚中,他又觉得自己睡在老家的堂屋里,妈妈、朝云,还有许多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 大家围着他,喊他的名,叽叽喳喳小声议论着,老爹忽然闯进人群,使劲摇他,恶狠狠地说着什么,他说,疼,疼,我的身体要散架了,哎呦哎呦,老爹狠狠地把他摔在床上……

渴,渴,他又有了感觉,他看到花骨朵端了一碗水,笑眯眯和他招呼,他说,喝,我要喝。花骨朵啪地把水泼在地上,给他做一个鬼脸,立时变成一个九头蛇,伸着一丛火一样的芯子扎进他身体每一处,他想喊叫,又叫不出声。是不是梦魇?他问自己。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她听到一个女孩在低处高声叫喊:爹,爹,小心!又有人在高空回答, 知道了。他努力睁开双眼,只是一条缝隙,他看见一线光,就觉得自己还是在矿洞,爬出去,就是生,就扒着身下的石头,一寸一寸向前移。 半昏半迷中,他不知爬了多久,他似乎知道,爬不出去,就是死,他下意识地喊叫:救命,救命呀!

上面的男声又叫起来:木鱼木鱼,我们发财啦!我找到金柴啦! 下面女声回应道:爹,小心。

王有根拼命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刺啦啦,一个人划到他面前,只听:我里妈呀!

下面女声急叫:爹、爹、你咋、你咋?

男声惊叫,我里爷呀,这里有个人!

啥?啥?我上去。

你别上,是个人,吓死人啦!

爹、爹,你别急,我上来。活人呀死人?

还有个悠悠气儿。

有根攥足力气说:救我,救我。脑子一虚,意识又漂浮起来。 女孩说:是个死人呀。 男声:没死,我摸摸他的脉,还在跳,瞳仁也没缠开。

女孩:咋整,咱们咋整? 男声:救人呀,见死不救是一场大罪。 女孩:看这样子,不强稳能救活。 男声:你帮一把,先给他魂收回来再说。 王有根吐了一口气,又能感觉身上疼了。 女孩说:换气了换气了。 男声:搁到这儿不行,得弄下去。 有根知道,有人扶他,背他,身上又一阵巨疼,又失去知觉。

再醒来时,他飘飘忽忽。他听到父女倆一前一后的对话:

男声:金柴呀,百年不遇,是个宝贝呀。

女孩:可是,拾个死人回去,也是百年不遇。

男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女孩:救不活咋办?

男声:那是他的命,与我们无关。

女声:救不活我看你咋办?

男声:哎呀女儿,所以我们一定要救活。

有根知道自己躺在一副担架上,他渴,说,水,水……一滴水流进口里,他说,渴,渴。又一滴水慢慢向肚里洇。他觉得得救了,眼里流出几滴泪。

男声:看,能活,有眼泪,有意识了。喂,喂,你那个啥,你坚持,坚持,一定活,活过来呀, 奥! 他眨眨眼,又流泪了。

(未完待续)

图|网络

--End--

作者简介:微子,原名刘振伟,河南邓州人,市夏集镇中心校教师,文学爱好者,作品散见于各种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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