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作：在欧洲（4首）

候机大厅即兴

在这里我把信发出去；薄薄的信，

写着我打量航班指示牌；一架飞机

还有十几分钟降落，另一架在

国境线外面，我等待的那一架没有显示

——也许，它正被一团巨大的乌云裹住。

多少只手高举写着人名的纸片？

多少目光穿过玻璃门向里看？

我不愿像他们一样；我从站立的人群分离出来，

像摄影机那样看：下一次，你站在我

现在站的地方——下一次会是多久？

但是，我看不清你脸上神情；

你就像现在的我？你怎么会是现在的我

——在长天之下，我的等待已经太久。

飞过彼得堡

从舷窗看出去——城市很小，

分不清。你却告诉我：那是彼得堡。

伟大的人物很多。我想起来的

名字一长串——我想下去，从近处看一看；

当我走在斯莫尔尼宫前的广场上，

或者徘徊在涅瓦河畔，

我能够看到什么——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的

老年妇女是谁？秃顶的男人又是谁？

——可是，城市很快就过去了。

云犹如天鹅飘浮过来。

我的耳边，机器均匀的轰鸣着。

我知道，到达我降落的地点还有四个多小时，

我将置身在陌生的国家。

迎面而来的，会是什么——新纳粹光头，

还是驾驶着宝马或奔驰的靡菲斯特？

飞机上的即兴诗

隔着玻璃看，天上只有一朵云。

天空安静，比我的心安静

——我的心比政府还要喧闹；

它是剧院，是商场，装满人声，铙钹声，

有人上台、有人下台，有人买、有人卖

——我的心犹如别人的舞台。

因为这样，我想把我的心抛到窗外

但是，我怎样能抛掉我的心

——我想我的心是磁带，我要让它消磁。

可是那样，我的心还是心吗——

隔着玻璃看，那朵云也不见了踪影；

天空非常安静，比我的心安静。

在欧洲

在欧洲——我坐在街角的长椅上，

手拿土耳其饼饕餐者似地啃，

不是它味道好而是它最便宜；

在欧洲——我一再换算人民币与欧元汇率，

上厕所洒泡尿比买鲜橙多还贵；

在欧洲——我赞美风景：修平根小村，

哪里是什么小村，它太安静，

我傍晚走在它的街上，就像走进别人后花园。

在欧洲——我的眼睛不够用来看，

可我的嘴巴却不敢放开吃。

钱袋空空，我只好在大街小巷不停地走。

我路过的教堂数不清，但我没有走进去祈祷；

在欧洲——上帝听不懂汉语，

它听德语、法语、佛莱芒语和英语；

这些语言写出的文字，我只看懂了一句

——在欧洲，一切，和我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