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兄那座山

父兄那座山

(文字:郭文娥;声音:潘音)

我们兄妹八个中,属二哥长得最像母亲,他体态偏胖,个头不高,走路总是不紧不慢,就连开车也是慢慢悠悠。二哥常呵呵一笑说:“哥看了,你们谁都超不过我。”而我随之一和:“为什么要超过你?”确切地说,二哥的人生我由衷地敬佩,却无法企及。四姐说,二哥更像是父亲,这点我也感同身受,如果说父爱如山,那亦父亦兄的二哥就是一座为我们遮风挡雨的山,一座用隐忍和担当堆砌起来的厚重伟岸的山。

在二哥三十多岁的时候,一生操劳的父亲过早的撒手人寰,留下我们一家老小,母亲年迈,束手无策,两个姐姐和我还在上学,尚懵懂无知,而他还有自己的小家,工资微薄,本来就很艰难的日子就更加捉襟见肘,然而父亲的“遗产”,除了给二哥遗传了为人和善厚道,有责任有担当的处世之道以外,附带的还有我们这个大家庭中山一样的责任。

为了让母亲少一些操劳,为了让我们三个姐妹能顺利工作,自食其力,他一边要干好自己机要科的工作,记忆中每次到二哥家,白天很少见到他,周末加班加点更是常态。一边还要养活自己的小家,为了贴补家用,他买了个活字打印机,嫂子没日没夜地打字,印刷。同时,还要为我们三个姐妹的前途铺垫规划。让四姐学打印技术,供三姐和我上学,其中的曲折艰辛也许只有二哥自己最能体会。然而那时候的我们似乎还不能完全体谅二哥的难处。只记得上学时,别人背的书包都是军用黄挎包,而我则提的是二哥退下来的黑色大提斗,那个大提斗让我感觉很是难为情又无可奈何。只记得每天晚上,二哥都要给我留一个富强粉蒸的馒头,当作第二天早上的早点,如果遇上不够吃了,他宁可自己不吃,也要给我留一个。只记得我的作文第一次得了98的高分,是二哥给我修改润色后得的。只记得每当我要开学的时候,也正是二哥最为难的时候,他总是提前省吃俭用,无论如何也要凑够一百元,然后悄悄交给母亲,让母亲在我上学时转交到我手里,还要瞒着嫂子说是母亲自己的钱。其实,他哪里瞒得过,一向聪明的嫂子只不过装作不知道罢了,因为那个时候,母亲哪里有什么收入,嫂子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记得,一个五十多平米的小房子,住着我们一家老小七口人,也难怪那时候嫂子总是不开心,二哥每天回到家,先是给母亲打招呼,然后又看看嫂子的脸色,若是遇到气氛凝重时,他就知道一定是婆媳之间又有了矛盾,他就变得格外地小心和勤快,切菜做饭洗碗,变着法的两边讨好。有时还会瞪我一眼,责备我没眼色。

那时候的二哥给旁人的感觉,大都是宽厚谦和,可对我们,很少有表扬和平和,大多时候总喜欢教训人,我们都有些怕他。不过我是老小,小时候被父母娇惯,被哥哥姐姐宠溺,虽然也很怕他,但偶尔也壮着胆子和他顶一两次嘴。奇怪的是,在我和他不多的几次顶嘴中,他竟然不生气,有时候还会慈爱地笑笑,让我感到格外的亲切。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生活也都还过得去,可是只要我们兄妹几个聚集在一起,他似乎又想起了他为了我们而翻越的那一座座高山的不易,所有的委屈、艰辛和感慨一齐涌上心头,常常激动每每哽咽,本该欢乐的气氛瞬间凝固。亲情那座山压得二哥喘不上气来时,我们的心头也会变得异常沉重。为了让二哥释然、放下,我曾悄悄地在他的博客中留言:“一个攀登者,他登顶的目的,一定是为了欣赏山顶上那一览无余的美景,而不是回味自己走过的一路艰辛。那样对自己太不公平了。”我不知道我的话对二哥有没有启发,但我好像发现他不再那么容易激动了。如今,喝点酒,二哥还会回忆起那些最艰难的日子,把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重新拎起,抖落灰尘,却大多语气平和地好像在说别人家的故事。我知道,历尽艰辛的二哥终于翻越了亲情那座山。

二哥为我们姊妹三个操碎了心,但他的几个孩子都是研究生,也都很懂事,在他们的带动下,我们姐妹的几个孩子也大都努力学习,考取了不错的大学,尤其是三姐和表姐家的两个孩子皆是清华大学博士,很是让我们感到骄傲。侄子虽然高考时与清华大学以2分之差擦肩而过,但他后来上了哈尔滨工业大学,如今事业有成,年薪也相当可观,四姐和我的孩子,一个本科上的是西安交通大学,研究生赴英国格拉斯哥大学留学一年,一个是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在读生,我们都为他们感到自豪。可是,侄儿的清华梦没能实现,二哥心中又驻扎了一座儿女的山,这座山在旁人看来大可不必,甚至觉得二哥对孩子的爱沉重到有点小气。 为了儿子能安心工作,在儿媳生孩子期间,一向大男子主义的他,每天跑腿买菜,不辞辛劳。为了给儿子一个安定的住所,儿子房子装修期间他和嫂子连续两个月每天照看从无怨言。在他的心里,女儿的家庭工作是否如意,儿子的工作生活是否顺心,他哪一个都放不下,哪一个都竭尽所能,不遗余力,我想,这大概就是父爱的卑微吧。在他的心中儿女的山才是他最难逾越的山。

每次看到二哥,我总会想到两个字“跋涉”,说六十多岁的二哥大半生都在跋涉,一点也不为过。也许是因为山路走多了,心中也就驻扎了一座又一座的高山。按说现在退休了,应该安享晚年生活,散步钓鱼,悠然自得,可他依然停不下跋涉的脚步。四十岁开始写书,五年时间出书五本,长篇小说《痴情》《野情》《山豫情》《花开花落》以及散文集《美丽的歌哭》,如今六十岁又开始了新的尝试,从来不曾摸过画笔的他自学国画,他的笔下点、染、皴、 擦,虽不够细腻,但寓意深刻,极尽心思,用他的话说,他不在乎画得好不好,懂他人的都知道,他画的是一种处世心境和人生态度。我觉得他画的更像是他心中的山。尽管说画画是为了充实生活,找点事做,可“跋涉”模式一旦开启,他却总是不遗余力地一路攀登。两年多来,每天一幅,从不间断,就连大年三十初一也不例外。短短两年时间,又出了三本画册,参加两次“艺空联盟”网上拍卖,他的画不但有市场,而且价格也在一路攀升。他的画册不只是画,还配有文章、书法,“书画随思集”这个名词我还是第一次从二哥这里听说,二哥的“玩乐”因为有了跋涉者的心态,还未登顶就已经一览众山小了。

仔细品味二哥的画作,大多都是高山林立,山势陡峭,路窄小艰险,一只或数只羊在如云梯般直立的小道上艰难地攀登着,偶尔有人物点缀,也多是背负沉重,执着向上,每一幅都蕴含着不畏艰险的攀登者思想。我不知道别人是否能读懂,而我每次看后都倍感心酸,我分明看到了,虽然生活中的山不再险峻,但二哥心中那座山,其艰难险阻已经融入了他的血脉,怎么也搬不走,挥不去。

父兄如山,这座山担负了亲情的责任,隐忍了儿女的牵绊,承载了自己的理想,这座山伟岸、厚重、挺拔,我们无法超越。但我还是衷心地希望二哥的画中少一些壁立千仞,多一些小桥流水……

















作者:郭文娥,女,白水县史官中心校教师,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会员,白水县作协会员,有数篇诗歌、散文、寓言曾发表于报刊杂志。

朗读:潘音,毕业于西安工程大学播音主持专业。现就任于白水广播电视台,主持人播音员。朗读感悟:朗读是美好的,高雅的,充满了文化气息,承载着浓厚的情感,可以给我们带来温馨、感动、美好和喜悦,朗读让冷漠的阅读,变成饱含情感的声音,用朗读来感受情怀倾听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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