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奋战便秘数十年,我有话要对你说!

大家好!今天和各位朋友谈一谈便秘的治疗。

首先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研究思路。

40年前我们在黎介寿院士的领导下,从肠外瘘的治疗开始了肠功能治疗的研究,包括营养支持、小肠移植、肠黏膜屏障,这个研究成果在2010年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

但是在肠外瘘治疗的过程中,我发现很多病人肠瘘的根本原因是顽固性便秘,是医生对顽固性便秘认识不足、手术不恰当而导致的,所以我就开始研究顽固性便秘的外科治疗。

我们创建了一个金陵术。这个手术本身很成功,但是因为是手术,会有创伤、有并发症,所以不适合广大的便秘病人。

于是我们就开始了用微生态治疗便秘。我们创建了菌群移植,研制了益生菌、益生元。

在微生态治疗顽固性便秘的过程中我发现,随着便秘的好转,病人同时合并的焦虑症、抑郁症、过敏性皮炎、糖尿病也有了明显地缓解,所以我的研究是肠功能障碍治疗的研究的深入和拓展。

这就是我创建的金陵术。

它实际上是两部分,通过结肠次全切除来解决慢传输(便秘)的病因,通过直肠和升结肠的侧侧吻合来解决出口梗阻的病因,因此它非常适合各种保守治疗无效的顽固性便秘、混合型便秘。

2016年,美国结直肠病学会在制定便秘治疗的指南中就引用了我们的金陵术。

金陵术效果很好,但是因为它是一个比较大的手术,手术本身有风险、有并发症,相对于成千上万的便秘病人来说并不适合,它只适合一小部分非手术治疗无效的病人。

便秘是一个常见病、多发病,它严重地影响了人们的生活质量,它与很多疾病有密切关系,甚至可以诱发心血管、脑血管的意外。

在中国有一亿多人患有便秘。随着年龄的增长,肠道细菌多样性的减少,便秘的发生率就明显地升高,60岁以上的女性便秘的发生率大概在24%。

为什么现在便秘发病率这么高呢?

除了现代化的生活压力大、节奏快,还有我们的饮食偏精、膳食纤维吃得很少以及下面要谈到的脑肠轴等等原因。

在中国还有一个非常严重的现象就是不正确地使用和滥用泻剂。

很多便秘病人说我没有吃泻药,我吃的是保健品,是纯天然纯植物的制剂。

他说得对不对呢?不错,它是纯天然的植物制剂,但是我们知道有很多这一类的制剂,比如说番泻叶、大黄、芒硝、芦荟、决明子,它们都是刺激性泻药或者叫做峻泻药。

我碰到一个女孩子,她吃了十年的减肥药,她解大便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从十天解一次大便,到找我看病的时候,已经三十天才解一次大便。

还有一个四十岁的女性患有严重的焦虑,于是她吃果导,开始吃一粒,后来吃两粒。找我看病的时候,我问她:你一天吃多少片果导?她说大概是12粒到15粒。

为什么这些药物不能随便地使用呢?因为这一类的药物促进排便。

促进排便无非是两个机理:一个是加强了结肠的蠕动,刺激了结肠的平滑肌;还有一个就是刺激结肠粘膜的分泌。

所以泻药短期吃、偶尔吃是可以的,但是长期吃、天天吃,天天的刺激会严重损害结肠的蠕动功能和分泌功能。

表现在临床上是什么样子呢?就是这些药物刚吃挺灵,越吃效果越差,越吃量越大。实际上就像鞭打瘦牛,打到最后这个牛就往地上一躺,你打我也不走了,最后就导致患肠梗阻、巨结肠等严重后果。

所以说便秘的治疗应该遵循着一个阶梯式的整合医疗治疗策略。

第一阶段是生活方式和膳食的调整。

第二阶段是肠道微生态治疗。

但是现在很多便秘的病人去找医生开药,或者自作聪明的去药店买药,他一下子就买了什么番泻叶、果导、芦荟、大黄这些刺激性泻药,一下子就到了 step 4,下面就没路可走了,等待他的可能就是开刀了。

便秘的缓解是需要个人用良好的生活习惯来改变的。

比如现在很多白领非常忙,喝水喝得少,那肯定会产生便秘。正常的人一天要喝1200毫升水,如果你有便秘,每天饮水量就要2000毫升。

另外一个要注意膳食。

我们知道肠道菌群健康的一个标准就表现在饮食多样性,肠道细菌的多样性就要靠饮食多样性来维持。

所以当出差、住酒店,早上去吃自助餐的时候就要尽量吃在家里吃不到的东西。

还有要尽量地吃一些有利于排便的优质膳食纤维,比如说麦麸,比如说水果,特别是水果皮。

中国的老百姓动不动就说便秘吃香蕉,我就不明白吃香蕉有什么好处,可能是形状的问题,大家都追求香蕉便,实际上吃香蕉或许还不如吃山芋。

另外一个要养成良好的排便习惯。

在这个问题上,我要告诉你们一个我自己发现的现象:为什么女性的便秘发病率是男性的数倍?

这中间有很多原因包括生理、代谢、解剖等等,还有一个就是良好的排便习惯。

因为排便是一个复杂的生理反射,当粪便到了直肠通过中枢神经和低位的植物神经的一个复杂的反射,你就产生了排便的欲望,即便意。这个便意一天一到两次,最常发生的时间是早上和饭后。

早上的时间非常紧张,男同志起来洗脸、刷牙、排便,吃早饭,20分钟、30分钟搞定。

上班女同志很辛苦,起来要烧早饭、要带孩子,还要喂孩子,喂完孩子以后把他送出门了以后,自已还要化妆,化完妆以后没时间了,怎么办呢?便意忍一忍,到了单位工作一忙就忘记了。

长期不良的排便习惯,排便的生物钟就紊乱了,所以在这里要跟女同志说一句:早晨,排便比化妆更重要。

轻度的排便功能紊乱,建议吃益生菌、联合益生元。但是现在益生菌的制剂非常多,你们知道它里面有多少有活性的细菌吗?另外应该什么时候吃最好呢?

大家都说早上爬起来吃,但是这时候你的胃酸是最高的,它就把活菌杀掉了。

还有相对于肠道巨量的细菌,益生菌的数量是非常有限的。

益生菌中最有代表性的是乳酸菌、双歧菌,我们已知的乳酸菌就有400多种。

益生菌可以吃,各种品种都可以吃,但是建议吃有利于益生菌生长的物质——益生元,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水溶性膳食纤维。

细菌非常重要,但是由于我们不良的生活习惯,不注意饮食卫生,特别是抗生素的滥用,导致肠道微生态的改变从而产生各种疾病。

千万不要小看医疗行为对我们人体微生态,特别是肠道微生态产生的巨大的影响。

举一个例子,在座的有很多人,特别年纪大的人都吃过宝塔糖。为什么吃宝塔糖?打蛔虫。

现在蛔虫没了,可是过去40年间,听也没听过有那么多的结肠癌、糖尿病、自闭症、抑郁症,还有什么干燥综合症、皮肌炎。

过去的小孩趴在地上大家怕他脏,怕他脏的原因是什么呢?是怕他得蛔虫病,现在的小孩食物过敏、哮喘、自闭症越来越多,国外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并且开始在研究。

我也很想做这方面的研究,可是我到哪搞一条蛔虫呢?

我们的肠道菌群是能够发生紊乱的,过去我们一直认为发生紊乱的原因主要是基因的问题、是不良的生活习惯,实际上现在知道社会的压力、工作的压力,我们个人的紧张情绪都会导致肠道菌群失衡。

为什么呢?科学研究发现肠道和大脑有密切的关系,我们把它叫做脑肠轴。

神经系统会产生很多让人愉悦的激素,其中最多的是多巴胺、血清素也就是五羟色胺、催产素和内啡肽。

现在抑郁和焦虑病人发病率越来越高,已经仅次心血管疾病,成为排名第二的疾病。

我不是一个精神心理科医生,但是想知道精神患者有没有便秘,但是基本上可以断定他们有便秘。

为什么?第一就是脑肠轴的问题。

第二,神经精神类药物最常见的副作用就是便秘。神经精神类药物会抑制神经异常活动,它抑制了植物神经从而抑制了结肠蠕动,所以容易产生便秘。

第三,精神患者肯定存在饮食多样性不足,特别是膳食纤维摄入减少,以及健康的生活方式,特别是体育锻炼明显丧失等情况。

最后就是我们下面要讨论的肠道菌群紊乱。以上这些因素可以互为因果、恶性循环。

刚才已经说了神经系统会产生很多让人愉悦的激素,全身多巴胺的分泌,肠道占一半,五羟色胺的分泌,肠道占90%。

比如说帕金森氏病,帕金森氏病的病因大家都知道就是多巴胺的分泌减少。现在也有文献已经表明,患自闭症的小孩其病因跟肠道菌群紊乱有密切的关系。

以上是肠道菌群失衡的五大信号,大家可以自我对比一下,比较熟悉是痤疮,但是在肠道菌群失衡中,便秘是一个非常严重的现象。

我还特别关注一个现象,就是口臭。我已经发现口臭与便秘有密切的关系,而且我很高兴地发现口臭越明显,我的治疗效果越好。

现在为什么关注微生态呢?因为我们关注人体的健康。

人体健康的三大因素中,我们的基因组是爹妈给的暂时还不可调控。环境和药物因素可以部分地调控。唯一可控的是可以通过菌群移植、益生菌、益生元来对我们人体微生物组进行调控,从而达到人体健康的管理。

所以我提出了肠道微生态治疗这样的一个理念。

那么什么是微生态治疗呢?就是联合菌群移植、益生菌、益生元和营养支持治疗的技术和药物,来改善患者的肠道功能及微生态环境,从而实现对肠道内、外疾病有效治疗的新型疗法。

现在已经发现,几乎所有的慢性病都有肠道微生态细菌的紊乱。只不过我们不确定是细菌紊乱引起的慢性病,还是慢性病引起的细菌紊乱。

那么,肠道微生态治疗适合什么病呢?我说它可以适合所有的慢性病,但是前面要加上一个定义:有便秘、腹泻、腹胀等胃肠道症状的慢性病。

所以我们成立了一个肠道微生态诊疗中心。

在这个中心里,除了常规的其他治疗以外,我们用肠内营养来调整微生态,用补充益生菌、益生元的方法来增强肠道有益菌的优势,用菌群移植来重建肠道微生态。

这是我们制作的菌液,我们也制作了胶囊。

目前,菌群移植已经做了1390例,其中主要是便秘患者,有将近1000例。

菌群移植的途径主要是内镜治疗,但是这种治疗方式有创伤、需要麻醉并且不宜重复给药,所以我们目前主要是采用鼻肠管和口服胶囊,我们有专门的技术,不需要麻醉,在X射线下五分钟就能把鼻肠管放好。

现在用菌群移植治疗便秘的效果显著。这其中有很多原因,包括在给药之前必须把肠道贯通等等。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同时联合益生元、果胶,将一个健康的外来的细菌移植到肠道并且它要定殖、要繁殖,需要一个适合的环境,而联合益生元就能让这些健康的细菌定殖、繁殖。

在这我要跟女同志说几句,妊娠是便秘的高发期,如果你有便秘,妊娠后会严重地加剧。因为怀孕后的饮食习惯会有改变,活动相对地减少,胀大的子宫,特别是妊娠七个月后的子宫可以压迫直肠。

这就是为什么所有含有泻剂的保健品都会老老实实地写上孕妇禁用,因为这些刺激性泻剂能刺激平滑肌蠕动促进排便,就可能促进子宫平滑肌的收缩导致流产。所以准备怀孕的女同志,除了做好其他的准备,必须先把便秘治好。

案例中的这个女孩29岁,有四年的便秘病史,怀孕这一年就加重了。分娩以后十九天没有解大便,到我这来治疗,患者肠腔扩张,里面全是粪块。

过去遇到这样的病人我们也很痛苦,为什么呢,只能开刀把这个粪便掏出来,或者把肠子切出来,然后拖出来造口,这一个年轻的产妇就毁掉了。

但是现在有一种特殊的灌肠技术,把导管插到粪便的近端,然后给她灌肠 ,再加上营养支持就可以把肠道的粪便全部清除。

我给她做了六次的菌群移植,然后让她吃果胶,最后这个患者恢复得非常好。所以菌群移植治疗顽固性便秘,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领域。

未来的研究方向是什么呢?

我认为是对受体与供体肠道菌群基因进行检测、配对,以确定是否能够实现个体化、精准的粪菌移植。

当然,我们也希望能够发现和明确治疗便秘的有效菌群,这存在一定的困难,因此在便秘治疗的道路上我们任重道远。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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