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阳如血》第十三篇【自救=得吸】蒼耳子 / 开普饭

曾經滄海的蒼耳子

西双版纳深山幽谷的遗情

《燦阳如血》

上山下乡记实性章节小说

蒼耳子

第十三篇

【自救=得吸】

水利兵团愚公的子孫们滿怀着解放全人类的革命理想，秉持着战天斗地的壯志豪情，革命加拼命，拼命干革命！日日烧伐不止，大片的千年植被，被我们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胜斗士连根铲除，西双版纳的密林之地，可见天日了！⋯⋯

我最喜欢深山探密！太多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不禁让人一唱三叹！⋯蔭湿幽谷中的繁枝藤蔓盘根错节，各种绵绵的地衣苔蘚，到處可見的清涟微泉溢流于岖径石斑上，一闪一闪地发着光，七八十公分直径的奇形阔叶，缠绕在兩三人合抱的參天古木遮天蔽日，巨大的板状根形成奇妙天籟的新空间艺术，还有各种碩大神密的异枝怪叶，所遮蔽投下的百态阴影，更加深了这充满古生物宝藏聚集之地的神秘色彩⋯⋯

我们唱着歌，以砍刀开路走走停停，不时地发现古靈精怪的神奇物种，尤其是那些看上去毛茸茸，肥嘟嘟的植物最可爱了，让人忍不住要去摸一摸，闻一闻，再舔一舔，体味着造物主的大能与当年神农尝百草的历程，特別是碰到各种奇香异味，为人的嗅觉与味觉提供了极为丰富的体验，后來身居北美，到超市买調味佐料，又勾起了对西双版纳大自然所給予人生味素无限恩賜的感慨！⋯⋯夜深人静写下白日的体察见闻，一天的苦楚顿逝无踪，这本身真的就有一种人生绝美的享受自在其中！⋯⋯

记得有一次碰上了一种非常特别的草本植物，巴掌大的紫黑色叶子上面长满了半寸长的芒刺，看着就浑身发麻，可那红蓝紫三色的莓子道是非常漂亮，太誘人也太神奇了！索性摘下几个闻了一下，还真好闻，有点像桂花香型，我不由的舔了一下⋯哇！舌头立时发麻不听使唤！告诉你吧，水浒传里孙二娘用的蒙汗药说不定就是这一味！恐怕不是俗人说的曼陀罗花粉所为！还有一种奇异的小果子，一株上就有好几种颜色，藤黄，胭脂红，还有因丹士蓝和紫罗蓝色的混合色果子，呈奇怪的倒梨状一簇一簇地挤在一起，肉呼呼的！用舌头刚一沾，顿感百刺穿舌！口含針珠一般！鼓捣那本《本草綱目》真不容易！这可是李时珍当初在梦里親口跟我說的！⋯⋯

⋯⋯

不知与尝百草有没有关系，后來我只觉得小腿皮肤有点痒，仔细一看发现有些小红点，没啥！也不想想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几天以后小腿上的出血点越来越多，逐渐连成一片，并伴有低烧，此时此刻首先想到的就是败血症啥的，再怎麼钢呀铁呀的想来还是得先吃点药啥的！去营部卫生所吧，所里其实就有一个从地方上来的中年女医生，人很好总是笑咪咪的，她看了一下就到帘子后面去了，等了老半天也没出来，我还以为她在帮我拿药呢！一掀帘子，才发現她正查书呢！家兄马上告诉她，我们觉得很有可能是虫咬或毒性物所致毛细血管炎的过敏性紫癜，可这种症状多见于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呀！谁知道呢！

⋯⋯

连夜我又被送过河，团部卫生所一片潻黑，见到医生不知为什麼先脱光了裤子，醫生拿着手电筒仔細地檢查会陰部，弄的我太不好意思了，还当着好多人！幸好沒电灯！⋯⋯

检查了半天沒有打針，也沒有让吃药！可能是要等明天看清楚再说吧！对了，說不定也查书去了！

⋯⋯

团卫生所只有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醫生，听说是昆明医大的，还有一名护士，是知青，卫生所有兩排房，一大一小，小的可能是醫生护士住的，大些的好像隔成兩三间小屋，每个隔间里有三个竹排床。都有蚊帐，別无他物，整洁而沒门！

全卫生所的病号除了我还有一个病友，瘦小枯干的，面对面他也不会跟你点个头！一天深夜，他唿地突然坐起來，吓了我一跳！只见他使劲地伸长脖子，嘴里发出深长如麂嚎般的喘气声，隔着蚊帐我都能感觉到他那太陽穴和脖子上的青筋崩露，像要爆开似的樣子！吓的我不知如何是好！撩开蚊帐翻身下床到处摸黑找鞋之际，又听哐噹一声！又吓了我一大跳！⋯他又躺下了！⋯⋯他要是再这样，我的老病沒好，恐怕又得添新病了！而且很可能是更难治的神经病！

哎呀！这世界上怎麼居然还有这样活着的人！太痛苦了！这不就像是活在地狱里吗！我好不容易摸到一只鞋，另一只脚点着地，撩开那老兄的蚊帐！只见他张着嘴，沒有视交点地瞪着眼睛！不知怎么回事，每毎此时，我总是情不自尽地张大嘴巴使劲地喘气，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帮他好受点似的！⋯哎！我就是怕他死了！有时他没犯病的时候，就两眼发直地坐在床上发呆，似乎永远挚着地等待着下一次的发作⋯太恐怖！也太可憐了！⋯⋯

第二天听到团部的起床号一响，我第一件事就是从蚊帐里探出脖子看那老兄，而且只要一看到他睜着眼睛我就條件反射地使劲喘气！⋯他慢慢地起來了！就像任何事都沒有发生似的！就为这事我就得瘋了！还記得《简爱》书里桑恩菲尔德山庄罗切斯特先生的夫人吗？夜深人靜的時候，時不时来这么一下，吓死你！⋯⋯

住院之时最难受的就是吃饭！每到饭点，我要同医生护士，病友一同各自拿着碗筷走到团部伙房，好像是几个要饭的行脚僧，嗨！就是光吃饭不干活儿的那种！与连里吃饭不同的是自己盛饭菜，有一次那喘兄刚盛完饭菜走了，我就親耳听到团部政工组的人说＂这孩子到底有病沒病？天天不干活，吃的还挺多！＂另一个人好像是知青秘書啥的随声附和着＂是呀！不劳动者不得吸！透着有点文化似的。＂关键是在旁边打饭的人很多，我也納悶呢！怎么团部有那么多闲人！尤其还有团长，政委啥的高级人物都在场，居然听到这些话谁也没说什么，更可怕的也许是看来这是所有在场人的同感共识！等轮到我盛饭时，我就觉的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我手里拿着的饭勺！我的手不由自主地直哆嗦！盛上来的饭菜也不情愿地紧着往下掉！不是啊！我这病好像根胃也沒什麼关系吧？⋯从那以後，我一盛饭手就哆嗦！落下病了！反正就是忍着吃半饱唄！还真的不如在连里有专人盛菜分着吃好！⋯

不过要是沒什麼要命的病，住院真的挺舒服的！整天就是躺着作白日梦，坐着看风景，想想未来啥的，反正什么好事都想到了！半饱就半饱吧！也就凑合啦！⋯⋯告诉你吧，这人呀！好吃懶做真的是天生的！

夜深人靜，睡不着我就独自坐在病房的门口，看远山后面洒下的月光，听流沙河水流淌，想想人的一生，心情一時凭添了些许无名的煩惱，托爾斯泰悄悄地告訴我＂人生的價值并不是用时间，而是用深度去衡量的。＂⋯⋯＂我該怎麼辦呢！＂不知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价值！就别提什麼深度不深度的了！⋯⋯只有洒进蚊帐里的月光陪伴着我，长思良久⋯⋯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