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想法设法把心掏给我们的人，是娘！
又到了槐花飘香的季节
母亲的蒸槐花饭
潘传锋
离开家乡20年，在北京，槐花树虽然偶尔遇见，但居住的小区附近还真不好找，尤其是最近看到朋友圈里分享的蒸槐花饭，隔着屏幕就能闻到家乡的味道，心里那叫一个馋。
四月底的一个周末，我牵着儿子的手画画归来。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夹杂着甜味扑鼻而来，槐花香？抬起头，我一下子惊呆了：四株大槐树，一字排开，棵棵足有碗口粗，绿叶茂盛，槐花满枝，那洁白的花朵晶莹剔透，一串串一綹綹，缀满枝丫，从树上垂下来，感觉随时要把树枝压断。
“好香啊。”我禁不住脱口而出。
“是啊小伙子，这槐花真香！”树下轮椅上坐着的老爷子看到我的惊讶表情主动跟我搭讪。
“这个季节蒸槐花饭特别好吃。”我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
“槐花能蒸饭吃？”老爷子带着疑惑问我。
“嗯，我山东老家会蒸槐花饭，特别好吃，这些年没见北京这边吃槐花。”我盯着树底下斜躺着的一米长的槐花枝丫解释。
“刚才，树上掉下来这个缀满槐花的树枝送给你吧。”老爷子指了指靠着树斜躺着的那枝槐花。
“谢谢您，不方便拿。”我委婉地拒绝了老爷子，拉着儿子的手走了好远，心里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一树树槐花。心里暗自琢磨，有时间回来上树捋点槐花，忽又想起近期北京新闻报道，有关部门将处罚市民捋城市道路边柳芽的不文明行为。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觉得真可惜了。
回到家里，我跟母亲又聊到蒸槐花饭，我说小时候可没少吃您做的可口的蒸槐花饭。母亲告诉我，老家院子里的槐花树还记得不？在母亲的提示下，我在心底默默数了起来“一二三四五六”，是六棵。
母亲一边回忆一边跟我絮叨。那些槐花树，是你父亲在八十年代初种植的，由于家里有你们三个孩子，自然粮食不够吃，槐花饭既可以解馋，还可以抵挡饥饿。我又想起父亲讲的真事，因为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阴影落在了曾经年幼的父亲的心里，每每回忆起来父亲总是心有余悸。所以，在我们三个孩子出生后，父亲一下子在院子里种了六棵槐花树，院子门前也种了四棵。母亲每年都把蒸槐花饭和熬槐花饭做到我们吃撑、吃够了。
这些年我们相继离开老家，老家院子里的六棵槐花树每到槐花飘香，附近的四邻五舍都到我家去捋槐花，母亲总是敞开大门让邻居来采摘，有时还捋好了给腿脚不方便的邻居送到家里。2011年底，父母为了帮着照看两个孙子，也离开了老家来到北京，还分开到两个儿子家里操劳。老家院子里的槐花树槐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曾经老家邻居给母亲来电话说，门前的四棵槐花树，每到槐花盛开季节，因为家里没人照看，邻居都随意采摘，有一棵因为被镰刀砍得厉害，死掉了。母亲听了，很伤心。
这次我和母亲聊天本是无意，没想到母亲心里倒留意起来。今年五一放假，母亲想去大哥家看看，不同意我打车送，因为北京六十五岁以上老人乘公交车免费，母亲说浪费钱干啥，独自坐公交车去了大哥家。大哥家后面的山上，有不少野槐花树，周围的群众三三两两去采摘。父母也去采摘了一些，手还被槐花刺扎了，母亲在我大哥家做了两顿蒸槐花，儿孙们顿顿都吃光光，大家直夸好吃。
五一假期结束的第二天下午，我有些担心，但母亲还是不同意我安排车去接，坚持乘公交车。母亲回来时，专门给我带回了三斤多槐花，到家顾不上休息，就开始做蒸槐花。我能想象到母亲仔细的把每一颗槐花洗洁净，放入盐水中浸泡，然后把浸泡好的槐花一把一把控干水，撒入面粉用手拌匀，再倒入植物油用手搅拌，避免槐花相粘，接着把拌好的槐花放入锅中，蒸10分钟，掀开锅盖用筷子打散，放凉，加入蒜瓣和辣椒，把用生抽、盐、醋、香油、少量白开水调的汁液，淋入槐花中搅拌……忙完这一切，母亲躺在沙发上歇息，静静地等待儿子回家品尝。
我下班回到家，一开门，厨房里飘出来的蒸槐花饭的香味就吸引我走了过去。看着那一盆诱人的蒸槐花饭，我像小时候一样盛了尖尖的一碗，在母亲慈爱的目光里，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那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
想着公交车上，六十七岁的老母亲用那瘦弱的手紧紧提着一塑料袋槐花，在拥挤的人群里不断蹒跚着上车下车，56站地倒三次车啊！晕车了一辈子的母亲，您是有多想让儿子吃上一口您亲手做的蒸槐花饭啊！
吃着母亲做的蒸槐花饭，想到这些，我的泪忽地就下来了。
2018年5月6日晚
于顺义牛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