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只橘子的感受与想象

徐东，出生于山东郓城，现居深圳。1994年开始发表作品，出版小说集《欧珠的远方》《藏·世界》《大地上通过的火车》《新生活》《有个叫颜色的人是上帝》《诗人街》《大雪》等，长篇小说《旧爱与回忆》《欢乐颂》等，出版诗集《万物有核》等。曾获新浪最佳短篇小说奖、林语堂小小说奖、广东省鲁迅文学奖，小说选刊最受读者欢迎奖等。部分作品被译介海外。

 

对一只橘子的感受与想象

徐东

一

起身烧水，打开电脑

冲一杯1+2雀巢咖啡

闻闻它的香味，点燃一支烟

上述动词与名词指向我之

存在的平淡无华，又生成

我内部悄然燃烧的激情

橘子在我左边，持续存在

没有奇迹发生，许多事物

在生命中呈现，然后消失

我怀疑存在物与我的关系

有被安排的命运，当我

喝下第三口咖啡，一首诗

业已成形

二

我小心翼翼地爱着

令我忧愁与痛苦的事物

看着那只桌面上的橘子

我想以强大的耐心

超越现实的鸡毛蒜皮

与无可奈何；我任凭各种信息

向我汇集，手指敲打在键盘上

目光紧紧盯着跳动的字符

我与正在写的诗成为整体

与世界的关系也在发生变化

此时我在奔向下一个时空

我点燃另一支烟，它与上支

不同。它吸着我

三

手握橙黄的橘子，与手握

地球仪，所代表的蓝色星球不同

我打量它，让其走进中国画

成为可望而不可即的美

——这念头一闪而逝

我换了个角度，将其

摆放在我身体右侧，呈站姿

成为世界的中心？假若

一切从它开始，重新排序

又当如何？它是否依然向外

散发香气，令鼻子渴望讨好

身体的感受；胃液翻腾

善意地滋养种种美妙的渴求

橘子一动不动，令我多次凝视

并倾注无意识的情感。思想

产生一片空白，却非空洞

我再次握起那只橘子

若有所思地嗅着它的体香

四

时间流逝令我伤感

客观的事物令我沉重

橘子也可以是主观上

时间与空间的某种确立

我克制着剥开它

如对待美与爱的感受

有谁在意你。你内部的

上帝？一只安静的橘子

不同于都市的熙熙攘攘

面对橘子，想象它在我外部

随波逐流，或在多维空间

穿行，我的全部过往愧对

这只橘子，它与世无争

如此静美

五

我把橘子一次次抛向空中

这样可否对抗想象中的世界末日

或者，活过便不会消失

并由此可以相信，橘子向上飞升

与向下坠落，并没有不同

我关注并爱上橘子的存在

我一次次抛起它，在它坠落时

又一次次伸出手掌托起

仿佛它为我而生

六、

自由是种向往

自我散发着橘黄色的光

太阳照进工作室

照在橘子光滑的皮肤上

我对橘子说话的想法

无声无息，窗外依旧传来

各种声响，我无法拒绝

种种干扰，如无法不想

过简单生活

七

橘子继续存在，我随意搬动它

让它的皮肤紧贴我的额头

让它的香气浸染我的呼吸

让它的无意识雾气般弥漫

进入我的有意识，我想象它

观察我、思考我、谈论我

甚至爱上我。我深吸一口气

并开始计数：两分二十五秒

如果调整气息，我可以憋气

三分半钟——但无法有结论

说明，我变成了橘子

我亲吻感受中十全十美的

橘子，亲吻若无若在的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