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卡拉”并没有从地球上消失
当你在为生存而挣扎的时候,咱们就是平等的。——柴静
马卡拉,是部电影,也是一位刚果青年农民的名字。他的生活,从砍斧斫树开始。那树,虬枝擎天,苍白古老。“咔-咔-咔!”除此,只有漫山遍野的风声。
妻子是泥房子里的蜗牛,身背襁褓,重重的壳!附身枝撬,翻烤生硬的老鼠,身旁六双黄口小儿的眼睛睁着!女人为男人针扎不偏地挑刺,男人嘴咧成剥开荔枝的样子。
然后,他们一起来到倒下的树旁。男人将僵硬土地上铲到的方形土块,覆在整齐堆放的树段枝节上。女人捡拾碎枝的手被石块磨出血,男人把风干的古树皮粉撒在伤口上。
摞起的树枝成土丘,吹旺的火种塞入炼烧洞。青烟随风飘远,漫山遍野。希望让日子有盼头,等待让日子成熬煎:他们需要盖人居一室的新房子,屈指算来共三间,赶在雨季来临前盖完。这一切,还得取决木炭何时能烧好,烧好后何时运集上,集上究竟能换多刚郎。
木炭烧好了,可捡拾木炭的滋味忘不了:不带火的有点热,捡拾起来抓烤馍;带了火的要喷水,熏得人眼小白兔;喷水了的复又着,青烟袅袅蓬莱阁。
木炭离了地,个个躲袋里。下来就看自行车,家里唯一的运输工具:两只轮儿,不见刹车的皮儿;灰头土脸,没有遮风挡雨的刮泥板儿。“邻人搭把手呗,让成袋的木炭都上我这车儿;怕他们作乱,再用橡胶皮把他们绑成捆儿;甭提我对他们多关爱,就连尻座都让他们占了位儿,车头都被他们抢儿。没辙,只得从车的另一头横绑一条杆儿,护送他们上集儿……”
上集的行程满天星,路上仅有来往的车灯,还有一股股随车而过带起的尘风。天亮了,过田埂,坑洼不平。路人看推碳车的人身成“C”型,搭了一双手,护送了一段是是而非的泥泞。
太阳,这睁眼的天公,莫非赐予黑色,只为掩盖“不曾改变什么”的世情。他为这一车木炭,在太阳的烧烤下,冒着永远冒不尽的汗,吸着永远吸不完的尘,走着永无尽头的路。
几天了,没算。路边歇会,给身体回还一些前进的动力,也给载满木炭的自行车松口气儿。坐下不久,沾土瓶的水还未喝到口,便有相向躲避的车将木炭车撞飞。木炭一地,袋子张口,车胎干瘪。
好心的人们扶起来,往前走,又遇到收费的拦车客。兜里羞涩讲价,不成抱走一袋木炭。半路探望妻姊,将刚买的新鞋捧出,托付交给寄养以受高等教育的女儿。小伙“轻松”地作答谈笑:“生活还行……一旦烧炭了,我就忙了……我跟她(女儿)就不见了,免得走时她难受,我回去难受……待在这里还是好,能学到知识,学到文明……”
集市上真热闹,买碳的人们也聪明。一袋要3500刚的只出2000刚,砍不过就两袋4000刚,实在还砍不过便问小伙“从何而来”,小伙只得勉强喘气回答说“50千米外的大山里”。
买碳的人们心更稳,一口一口将碳价砍下去。直至把木炭卖的余两袋,然后揣着稍稍鼓兜的刚郎买药,询问盖房的钢构什么行情。待商家把价格报出来,小伙迈进的双腿退出来。
剩余的木炭还有人问,压的价格还是那么低;退一步的办法也还有,只是要卖家远送好些路;小伙想成交的心儿实在急,可惜身上也没那么多力气。只好,任凭那买家在离他远的对面——彼此呼吸价格的气。直至——
方才喧嚣的夜市散了摊,吃剩的残留,喝足的沤气,丢弃的废物,流浪的野狗,狼藉一片。小伙久久地望着成渣的喧嚣,沉默不语。不甘沉默的,是挂着门帘、祈祷声成片的圣地基督教堂。
卖炭的马卡拉鬼使神差入圣堂。在牧师的引导下,他双手紧搓,闭眼祈祷。身边的同族炸了锅,歇斯底里把自己的苦难给圣主耶稣报告,以期所求被圣主闻听、允应。马卡拉不知突然开了悟,还是想起卖剩的碳无人看,怀揣着对耶稣的祈祷,从圣堂抽身而出,推起久放门外的车来。
界世的你
我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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