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第五部之中途岛海战（二十八）

历史偶尔也会呈现出它诙谐的一面——两支相互敌对的庞大舰队在同一天从各自的基地启航，向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奋勇挺近，却又彼此不知晓对方的所在。尼米兹在战役几个月后方才得知，在南云部队背后隐藏着一支可怕的战列舰队。未能及时发现日军战列舰队出动是罗彻福特情报工作的唯一瑕疵，但运气来了的时候总是能逢凶化吉，连这一失误事实上都变成了有利因素，它使得尼米兹、弗莱彻和斯普鲁恩斯能够毫无顾忌地投入战斗。当时H站隐约侦听到日军战列舰队出击的信息，但最终并未得到确认。其实，即使知道与其对垒的还有一支包括“大和”号在内的战列舰队，美国人的策略也不会改变，尼米兹已为这次大战投入了所能调动的一切力量，准确掌握这一消息只会加大自己的心理负担。然而对山本来说，对敌方行动毫无所知的后果是灾难性的，将直接关系到战役的成败。

下午15时，驶入太平洋的山本主力舰队排出了巡航队形。7艘巨舰大致成H形，山本的“大和”、“长门”和“陆奥”号组成右边一竖，高须的“伊势”、“日向”、“扶桑”和“山城”号4舰在左，“凤翔”号居于中间一横的位置，使其可以不断派出飞机在舰队上空实施反潜巡逻。“川内”号和20艘驱逐舰在H形阵势周围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警戒圈。另外两艘巡洋舰殿后，相互间距10000米。全体水兵全神贯注观察着附近海域有无敌军潜艇潜行。舰队以18节航速向东南行进，每隔5到10分钟做蛇形运动一次。

当晚风平浪静，皓月当空，第一次出征海上的参谋长宇垣少将显然无心赏月。他烦躁地在日记中写道：“负责警戒的驱逐舰战队的行动使人放心不下，必须时刻保持警惕。舰队转入夜间队形时，就像抱小孩子上床睡觉一样小心翼翼。”

此时，斯普鲁恩斯的舰队也正朝着中途岛以北海域迤逦而行。美利坚合众国和大日本帝国的海上舰队正朝着中途岛──太平洋地图上几乎找不到的两个小点破浪疾驶，双方追求的目标远比这区区弹丸之地要大千万倍。第十六特混舰队的航途简直可以用“无聊”二字来形容，出现的最大意外是28日夜里设备故障，导致29日全天“企业”号没有雷达导航。好在故障很快排除，对此斯普鲁恩斯回忆说，“我们都大大松了一口气。”“企业”号的航海日志上有着这样的记录，“飞机和潜艇的侦察表明，日本人正在步步逼近，希望真的能够好好接待他们，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大家都渴望当英雄──一定有这个机会的。”

29日中午前后，山本主力舰队逐渐驶入了风雨交加的海域。“大和”号的报务员截听到一艘美军潜艇发往珍珠港的一封长电。宇垣估计，这艘潜艇位于“田中输送船团前方或其附近”。虽然电文内容无法破译，但从长度及“紧急”级别就能看出它的重要性，很可能田中船队的行踪已被发现，日军大举进攻中途岛的战略意图也可能因此暴露。如此庞大的船队从塞班岛驶向东北，不可能被简单当作只是一支驶往威克岛的补给部队。一旦他们被发现，美军一定能据此判断出这样一支力量的目的地不是中途岛就是夏威夷。宇垣对此并未惊慌，他自鸣得意地在日记中写道：“如果田中船队被提前发现，那就可能导致与敌军舰队的决战，这是相当受欢迎的。”这种超级自信的态度证实了整个联合舰队的普遍观点——南云中将的航母舰队能够轻易击败任何顽抗之敌。

让日本人不愉快的事情很快发生了。之前山本精心策划的侦察活动之一——第二次“K号行动”出现了意外。受命执行任务的两架川西二式水上飞机按时赶到了沃特杰环礁。按照预定计划，它们将在30日零时从那里起飞，14点30分到达弗伦奇-弗里格特沙洲，在该处接受潜艇加油，一个半小时后再次起飞，当晚20点45分到达夏威夷上空，完成侦察任务后于6月1日9时20分左右返回基地，向山本发出珍珠港内美军舰艇分布情况的准确情报。

为执行第二次“K号行动”，第六舰队司令官小松中将特意派出了6艘潜艇，其中3艘在弗伦奇-弗里格特沙洲等候为水上飞机加油。另外1艘在沃特杰和沙洲之间占位，离后者大约1000公里处实施无线电警戒。第5艘潜艇在夏威夷附近海域待机，作为水上飞机一旦出现意外时的救援船。第6艘潜艇在瓦胡岛以南120公里处巡逻，随时报告珍珠港附近的气象情况。

但当执行补给任务的“伊-123”号潜艇在5月30日抵达指定位置时，发现美军两艘水上飞机供应舰“桑顿”和“巴拉德”号已经停在了那里，加油行动无法进行。艇长上野利武海军少佐立即电告夸贾林，“发现敌舰，为川西二式加油的任务无法执行”。负责实施“K号行动”的第二十四航空战队司令官前田稔少将无奈下令“行动推迟24小时”，指示上野少佐继续在原地隐秘监视，寄希望于美国舰船只是临时在这里歇脚将很快离开，以便重新安排加油飞行。

但到了第二天情况更糟。上野发现两架美军水上飞机已停在了沙洲入口处，似乎他们已将此处当作了一处临时水上飞机基地，短时间内肯定是不会离开了——这显然又是尼米兹的精心安排。很显然加油行动无法执行，“K号行动”无奈只好放弃。非但如此，上野还不能对美军舰艇实施攻击，这势必带来不必要的关注，进而暴露日军的战略企图。“K号行动”意外受挫，意味着日军无法弄清当时在珍珠港内究竟有美军多少兵力。

事实上即使“K号行动”能够取得成功，对山本和南云也不会有多大的直接帮助。日军水上飞机无非是发现珍珠港内已空空如也，谁敢断定美军航母不在珍珠港就一定去了中途岛呢？开战以来，美军那几艘航母不是经常不听话地到处乱跑吗？连东京军令部都说了，美军的两艘航母现在还远在南太平洋呢！

起初山本对计划出现意外并不知情。一直到了6月3日，小松才将行动失败的消息电告山本。对此山本并未惊慌，如果美军舰队从珍珠港出动北上增援，预定由小松中将在6月1日前于夏威夷和中途岛之间建立的潜艇警戒线还能及时发现它们的动向，并随时向司令部提供预警报告。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山本寄予厚望的潜艇警戒线最终也无功而返。由于准备太过仓促，那些潜艇迟到了两天也就是在6月3日才勉强到达指定阵位，届时连黄瓜菜都凉了。在此之前，弗莱彻和斯普鲁恩斯的两支特混舰队早已通过了日军预先设定的警戒区域。更加要命的是，小松并未将潜艇延迟到达阵位的消息电告山本——这比工作失误更加不可饶恕，山本还一直以为美国人龟缩在珍珠港并未出动呢。在中途岛战役前后，尼米兹的运气似乎总比山本要好。

（日军潜艇预计加油点弗伦奇-弗里格特沙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