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宁陪读三百天（11）
20180817 会宁第十一天 星期五
又是阴天。
已经好几天了，会宁县城的天空，天天早上都这样黑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昨天傍晚散步时决定，今天去爬爬西岩山。因为相比较而言，西岩山离出租屋更近一点，再说，桃花山以前去过几次，而西岩山还从来没上去过呢。
未知的世界，总是对我充满更大的诱惑。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大于对它的恐惧。于是，大清早起来，打发走了儿子，简单吃了点早餐，就出发了。
出了天润苑小区，顺着会师路一直往南走，第一个十字路口向右拐，不一会儿就到了会师大桥。桥的对面就是西岩山。
穿过大桥，站在桥头，向山上张望，有一条隐约可见的小路，蜿蜿蜒蜒向山上爬去。毫不犹豫，像一只小鹿冲进绿网盖住的松软土地，向那条小路奔去。
奔跑的过程中才发现，绿网下面是嫩绿的幼苗，心里不禁一阵疼惜，早知道，就不冒然冲进来了。但是，事已至此，只能将错就错。
跑到山根下，找到一处有着脚窝的土坎，手脚并用爬上去，才发现，还有一条不用踩到幼苗的路，可以过来。越到高处，发现越多的路。突然就明白了，何以越在高处的人，有越多的选择。
从远处看去并不高拔和陡峭的山，真正爬起来，才发现既高且陡，大概有七八十度的样子。再难走的路，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手脚并用往上爬，只要抵达山顶，管他用什么姿势。
山上草木茂盛，一丛丛淡紫色的沙葱花随风摇摆着，像在欢迎我的到来。山谷里不时传来一声奇怪的鸟叫，仿佛是哪棵树被掐疼了一样。
油松、侧柏、杏树、洋槐……各种各样的树并不是天然生成的，显然是人工种植的。一圈圈树的梯田缠绕着山，形成阶梯拾级而上。每一层都有滴灌，难怪树木生长得如此欢实。
记得前几年来的时候，这山上似乎刚开始挖树坑种树，如今已是小城有树初长成了。
不一会儿便爬到了山上稍微平缓处。站着喘息的当儿，回望山下，会宁县城这几年发展变化真是日新月异。近处，会师桥两边草坪宽广花坛秀美，形成一个个可爱的几何图形；稍远处，黛瓦白墙红灯笼的汉唐街沿着祖厉河旖旎而行，颇为壮观；再远处，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已经像个新兴的城市了。
山顶就在不远处，继续往上走。小路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大片苍白平整的开阔地，想必是山下的某位商人，看中了这里，用推土机推平了，打算开个农家乐什么的赚钱吧！后来为什么又放弃了呢？原因不得而知。
穿过那片开阔地，走上一条坑坑洼洼的大路。一直向前走，越走心里越没谱，不知道这条路要将我带向哪里。一个人身处茂林深处，总感觉周围有很多潜在的危险。突然就有点害怕起来，后悔不该一个人跑到山上来。
正想着，突然就看见了不远处有座雕梁画栋的寺庙。看见寺庙按理来说应该不怕了，但还是怕，怕菩萨并不能消除人的邪恶和欲望，怕庙里的人比庙外的更加邪性和丑恶。
想躲开庙，于是迈上大路左边斜插过来的一条小路。向前走，不一会儿便碰到了一个废弃的堡子。比起陌生人类，一个废弃的堡子并不可怕。尽管总是不由自主想到鬼魂幽灵邪气之类的东西，但被好奇心驱使的我，依然壮着胆子找到一个豁口走进了堡子。
攀上堡子的城墙，正慨尔慷地眺望着山下，突然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循着声音望去，见是三个大人领着几个小孩爬上山来了。遂心里安定下来。真想挥手向他们喊一声：我在这里，但对于陌生人，我怎么也无法做到见面熟。
站在更高处，我看到更多的危险，同时也看到更多的路。
每一条前人走过的路，都是别人的，是确切的，是通向已知的。唯有你自己走的路，才是属于你自己的，未知的，充满了神秘和有趣的。
当然，在走路的时候，一定要同时看清方向和脚下的路。只看着方向，会使你忽略脚下，说不定会跌入深渊。而只看着脚下的路，也许会使你迷失方向。这样想的时候，我正小心跨过一处隐蔽的危险：茂盛的草丛里，一个看不太清楚的深坑就在我的脚边等待我的到来。
前方出现一座似庙非庙的建筑。围着它转了一圈，不敢冒然走近。走出树丛，才发现来到了先前那片一上山就遇到的开阔地，在开阔地北边几棵大树之间，看清了那座房子，墙上写着西岩山集雨节灌工程，里面可能是泵房吧。
集雨节灌工程？看到这几个字，突然就明白了，原来这一片开阔的广场是用来收集雨水的啊。
那几个人带着孩子，去了哪里？一个人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害怕遇到陌生人，但是却不害怕碰到带着孩子的人。
山地种满了树，视线总是被遮挡。看不清方向，会使人焦虑。而站在开阔处，看着山下，远远的楼群和如织的车流人海，会让人感觉到安全。说白了，人终归是群居动物，离不开自己的群体。
这山上还有人吗？会有野兽吗？想起他说，我的小说不是小说的语言。行文方式也不是讲故事的方式。突然就有点灰心。怎么样才能讲好一个故事呢？
身后，一只鸟叫得很奇怪，像不是真的鸟在叫。
从先前走过的那条大路，又踏入右边一条小道，随意地行走着，漫无目的。有时候漫无目的，虽然有点浪费时间，但会让人感到轻松。正如我的写作，总是漫无目的，因此这么多年，依然停滞不前，但自己却感到快乐。到底哪一个更重要呢？我经常被纠结其中。
我的到来惊动了一只鸟，它惊慌失措地飞走了，其实它不知道，我比它还要惊慌失措。我只是假装在镇定自若。
荒草茂盛，如我乱七八糟肆意疯长的思绪。茂盛的荒草里是否潜伏着危险，或是机遇？或者某种神秘的物种？每一处人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人的痕迹，我总是会很清晰地就辨别出来。像一匹识途的老马。
草木清香啊，草木清香！不知是哪一种草散发出这样清新而好闻的味道呢？我使劲耸动着鼻翼，想多吮吸两口。越深入越神秘越刺激越紧张越好奇，探险家们之所以迷恋探险，大概就是因为它不断刺激人的大脑，产生多巴胺，进而生出兴奋和愉快感吧！
又看到一条路。我想吸引我一直向前走的，并不是路，而是，一颗探索未知的好奇心。我看到树林深处，有两座耸立的坟。坟上长满了荒草。我还看到，树林里的路上，行走着一个女人，跟我一样，她也是独自一个人。她会不会是狐狸精？或者野猪精？兔子精？我这样想着，突然哑然失笑了，别人此时看到我，会以为我是什么精？
不知道她是去干什么？不知道这条路会将我们引向哪里？但路真是越走越多。总有一条路，会将我们带到目的地。
走出树林，眼前猛然一亮，啊，一片草原！
对，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大片开阔而茂密的草地。我愿意称她为草原，即便是她不够辽阔，不够苍茫。但她具有草原的气质和禀赋。
多么丰饶的孤独，多么灿烂的寂静！荒草漠过膝盖，野花星星点点，几棵倔强的大树，一处废弃的庄院，残垣断壁和那洞张着的门窗，以及那一株站在墙头里的枯木更增添了她的静谧和美丽。我爱，这荒凉的美丽，令我心醉。
我暗自庆幸没有被恐惧吓住而返回，才得以邂逅这绝美的风景。
我像一匹撒欢的野马，在草原上放开脚步狂奔了一阵。啊啊，太美了，我想说。可是面对这样的盛美，一切语言是多么苍白又无力呀。
跑累了，我在草丛里坐下来，假装自己也是一棵草，一棵见过世面的草，行过江湖的草，有情有义的草，假装自己也还青春，也还血性……
我向草原南边走去，十几分钟后便来到了尽头。不远的山洼里有零星的庄户，郁郁葱葱的树木。所有的梯田都已经荒了，但看上去很美。宛如从山顶流泻而下的绿色的波浪。一浪追着一浪，直到山谷。
山谷里分外安静。嘎啦鸡的叫声，不时从某处的草丛里传来。不知它们在聊些什么？大概是看到了我这样一个十分陌生而奇怪的人，在议论吧。一只说，瞧那儿有个人。另一只说，是男人还是女人？还有一只说，人都在山下忙着刨食呢，怎么有闲心在这儿浪呢？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我这是在拿人的心思想它们呢。在它们眼中有男人女人之分吗？甚至它们心中有人这个概念吗？人都是人自己给自己的定的义，它们知道什么是人吗？它们知道人都在山下忙些什么吗？
胡思乱想了一阵，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我想我该返回了，带着神秘的草原气息。可是，一座建筑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向它走去。
我看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座不大的彩钢房里，目光威严而又慈祥地看着会宁城。我站在他的脚下，崇敬之情油然而生，竟然忘了鞠躬，我久久地仰视着那双眼睛，心中竟然涌起一股暖流。我想，我们都是他的孩子。都在他的庇荫下幸福生活着。
走出门的时候，太阳竟然出来了。草原呈现出一片光明灿烂，一片辉煌盛景。也许是，很多英灵护佑着它，它才生得如此壮美无暇吧……
回家的路上，我在想，大概写作跟爬山一样吧。起初，只是凭着自己的爱好，摸索着前行。写写日志，发发空间，随意的涂鸦，并没有什么目标和理想。
后来，隐约看见了一条路，试着踏上去，发现陡峭而艰难。就像写诗歌。这是一条少有人走的路。但是，正因为少有人走，而引起人的好奇心和挑战欲，也因为爱好，便选择了继续前行。
但这条路实在难走了，荆棘丛生，坎坷崎岖，充满孤独，独自行走了很久依然前途未卜。这时，如果灰心丧气，迷途知返，大概永远看不到后面的风景了。只有坚持走下去，一条道走到黑，终会冲破黑雾，步入宽广明朗的大路，最终看到辽阔悠远迷人殊胜的风光。
一旦人们认为不答应我们就会受到责罚，他们就会把我们的请求看作命令。听到命令，一个人只能看到两种选择：服从或反抗。不论如何，只要人们认为我们是在强迫他们，他们就不会乐于满足我们的需要。如果我们过去常常指责他人，那么我们的请求很可能就会被看作是命令。而一个经常受到指责的人，也会倾向于将请求解读为命令。
给孩子贴上诸如品行不端，差等生这样的标签，将鼓励他们做我们不希望他们做的事，然后，他们的行为似乎又进一步证实了我们的判断。所以，尽量避免随意给孩子贴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