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刚回家，有点想念……

1

婆婆是个乡下老太太，没啥文化，人也显得木讷些。

她和我们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近6年了，每天照顾我们的吃喝拉撒，是个免费却十分称职的保姆。

这两天，乡下90多岁的老母亲卧床不起。婆婆和往日一样，给我们烧好早饭，洗好衣服，然后坐车回老家床前尽孝去了。100公里以外的浙江，离苏州不算远，不过老太太难得回去。

和那些稀松平常的周末一样，我照样睡到10点起床。迷迷瞪瞪，胡乱洗把脸，刷个牙就出来吃早饭。家里两个大老爷们，自顾自吃完，餐桌上一片狼藉。两人悠闲地看着书，谁也没有主动洗个碗的意思。

洗衣机里面的衣服好像已经洗好，烘干机工作完毕的提示音也响了起来。我一边收拾厨房，一边冲着厨房喊：“老许，衣服晾一下！”没有回音，一点动静都没有。

书房里两大只书虫，根本懒得理我，或者压根没听见我的话。他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高兴地像个傻子。

而另外一个傻子，就是接下来给全家洗衣做饭收拾屋子的家庭主妇我。

大学的卧谈的时候，我是宿舍最没出息的那个，一心想当个家庭妇女，相夫教子。然而，世事弄人，我已经很久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厨房都难得进去一次。每天张口吃饭，伸手穿衣，洗个自己的内衣成了唯一承担的家务活。

小弟看着我回到家懒洋洋的样子，直接来句：“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也是，这么多年，就这么不要脸过来了，也将继续不要脸下去。

这些慵懒幸福的日子，真的全靠婆婆所赐。在她离开回到老家的那一刻，这种感觉更加直接，更加深刻。

2

2003年，还是老许女朋友的我，第一次去陪他回浙江，算是丑媳妇上门。开着电瓶车前来接我的阿姨，精瘦精瘦的，拉着我的手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刚进门就给我端来一碗糖水，里面放了6个荷包蛋，然后示意我全部吃掉。那时候，我觉得眼前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有点傻，连个普通话都不会讲。至于外貌，我啥也没记住，只记住了那套明晃晃金项链，金耳环，还有金镯子。那个年代，那是土豪老婆的象征，至少在我的老家是这样的。

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是2009年，我和老许领证结婚了。匆匆参加完乡下的婚礼，就回北京上班了。之后，关于婆婆和公公的消息都是从老许嘴里听来的只言片语。打心底不熟悉，也不愿意有过多牵扯的我，很少接他们的电话，接了也不知道说啥。除了偶尔回家过个年，其余时间过得像陌生人。

婚后两年，我怀孕了。老妈和婆婆都表达了想来照顾我的意思，被我拒绝了。直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周，两个老太太前后脚来了北京。儿子出生之后，我和老妈住在租住的地方一起照顾孩子。婆婆住在不远的自家房里，负责烧饭洗衣服。一天三顿烧好了送过来，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孩子满月，我们搬回了家，婆婆也就匆匆告别孙子，回老家去了。

按照我的意愿，姥姥成为了帮我带娃的主力。听多了太多婆媳之间的鸡毛蒜皮，拔剑弩张，我打心底拒绝，甚至害怕和自己的婆婆住在一起。我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也不认为那个陌生的女人可以与我和睦相处。她可以是老公的妈妈，可以是儿子的奶奶，唯独不能是我的亲人。所以，我拒绝她以任何方式进入我的生活，离得远远地，像远方亲戚一样的感觉，客客气气的，多好。

陆陆续续，家里的弟弟妹妹结了婚，生了娃。老妈有了好几个孙子，好几个外孙，再也不能当我的贴身保姆了。

就这样，在儿子上幼儿园的那一年，婆婆来到了我家。看着眼前那个以后要朝夕相处的陌生老太太，有点迷茫，有点惊慌，更多的是想逃避。如果我是独生子女多好，无数次，我和自己这么说。

3

婆婆初来的日子早已远去，我也不怎么记得当时的情景。总之，从她来我家的那一天，我就没去过菜场，也没洗过衣服，连被子也没叠过。忘了当时为什么这样做，现在回想起来是为了避免合作中的冲突，也尽量不主动制造话题，免得惹彼此生一肚子闷气。

慢慢地，懒就成了习惯，成了自然。

掐指算算，老太太来我们家好长时间了，而我也早已习惯这样的日子。

婆婆是个勤快的女人，喜欢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有时候还嫌弃我们乱扔臭袜子，然后又捡起来洗掉。

她喜欢买菜，说这样新鲜，所以每天想着法子给我们做饭，要照顾挑食又减肥的孙子，还得照顾我这个不喜欢米饭的山西胃。所以，快65岁的老太太竟然刷抖音学会了蒸包子，我逗她你能回乡下开面食培训班了，婆婆听了明天又蒸了一笼，最近还教起小区里的老姐妹们。

记得有一次，我们说她有点胖了。她嘴上不承认，晚上开始绕着小区跑步了，有时候还开着视频和孙子一起跳减肥操，好不欢乐。

有她在的日子，我和老许过得像个傻子。她负责接送家里的那个小傻子，给他准备好吃的，和他一起默写生字，还一起合伙骗我。儿子说，奶奶用方言读的生字，我也能写出来，真是绝配了。

婆婆的老妈不知道啥时候康复，疫情又说不准啥时候过去，总之她回来的日子遥远得很。

哎，20多天需要我当家做主的日子，听上去有点漫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