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山王月芳//背着妹妹看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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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妹妹看社火
在我八岁多那年的正月十五，一大早，刚吃过臊子面，我就背起两岁多的小妹妹，准备去街上看春节的社火表演。
我背着妹妹穿过我门口那高低的小土巷，往南一拐，朝街上走去，看着街道打扫的干干净净，各家各户在大门上贴出的对联，也有着一番浓浓的年味儿。
走到十字街口时，那儿已经有了不少人，有些男娃娃们早已上了一些门市部的砖窗台上占窝儿，只怕自己看不上。
我本来在十字街口看就很好了，可我那天不知怎么了，却想着趁表演还没开始哩，去南门外看看再返回十字街口看也不迟。
说走就走，我转过身子一边看一边走，一边看。还不时的指给妹妹看，妹妹在我的背上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鼓车来了，前面是威风凛凛的八匹马儿，头戴大红花，挺胸扬头，蹬起四蹄哒哒哒的拉着那胶皮轱辘大车跑着，两边是好多男青年，头上用白羊肚手巾一抱，穿着一身黑衣服，那红腰带在黑祆中间系，手里挥着长鞭子，那鞭子上如扭的麻花似的隔一小节系个红布绳，鞭梢子留着象马鬃一样的红絮絮，鞭子一扬一甩“叭叭”作响，他们个个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坐在那一圈用鲜艳的花花布围起来的大鼓车里的几个人，车最前面放一个大鼓，他身穿黄绸子祆，腰系红宽带子，手里拿着两根敲鼓棒儿，一会儿在鼓的中间打打，一会儿在鼓的两边敲敲，声音悦耳动听。
这时过的队伍少，我顺着路西边一直走到了南门坡下。
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抱着妹妹看起来。
妹妹看着，也开心的拍着小手。
我也看的入了迷。
各村的表演节目陆续赶来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观众。
我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才想起了返回到十字街口处看，那儿离家里近些，回的时候方便些。
可令我想不到的是，由于人太多，挤的根本过不去了。
试过了几次，又返回了原地。
我心里暗暗的埋怨自己:月芳呀月芳，都是你自作主张要先来这南门坡下看看，这下可好了，看这样子，一时半会不好过哩。
无奈，我只好老老实实的抱着妹妹原地不动的看。
可是，我那时只有八岁多，虽说是把妹妹抱在怀里看，也没有大人们高。
起初，我们还能看到一些节目，那一波一波的女人们，打扮的漂漂亮亮，花枝招展，她们身穿大红祆，头顶美花，双手拿着彩绸带子伸开双臂扭着好看的央歌。
看着看着，我被眼前越来越多的大人们遮住了，啥也看不见啦。
我能忍，可小妹因看不上了，哭闹起来。
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把小妹两条小腿分开，让她骑在我的肩膀上，就这样，还是太低，小妹还在甩着小手，嚷嚷着:“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幸喜，就在这时，表演队伍里过开了高跷。
这下我和妹妹又高兴起来了。
看:孙悟空手里拿着金箍棒，边走边耍着，还时不时的手臂稍弯一点搭在额头上，东边瞅瞅，西边望望，作着鬼脸，忽闪着他那双火眼金睛。最逗人的是猪八戒，肥头大耳的，穿一件黑色大衣，肩上扛着他那九齿耙耙，走着瞪着大眼晴，啪叽着大嘴巴寻找着，一手摸着他那大肚子，看看有没有个好吃头。快看，唐僧师傅不紧不慢的走来了，他双手合十为大家祝福。走在后面的是沙和尚，他担着行里紧跟在师傅师哥们身后，那花扁担儿走着闪着，“咯吱咯吱”的响着，他在街道上东转转，西转转和大家打着招呼，拜着年。
大家看，二鬼扳跤来了，他们象个不倒翁，一会儿这个被那个扳倒了，一会了那个又被这个扳倒了。他们都戴的是大头假人头，一脸娃娃气，很是可爱。
我正看的带劲儿时，妹妹突然说:“姐姐，我饿了，咱回家吧。”
这可把我难住啦。
要是按我的原计划，也不会被困在这里，妹妹不说饿还罢，她这一喊饿了，我肚子里也开始咕噜咕噜的叫开了。
那时街上没有摆小吃摊的，就是有小吃摊，我们小娃娃们身上也没有一分钱的。
我看了看人群，有挤无松。
我只好用表演的节目哄妹妹，我伸手指着说:“仙儿，你别哭了，你看，抬搁过来了。是枣树”看那一棵枣树上，碧绿的枣叶儿，红红的枣儿油亮油亮的，招人喜，惹馋人。
妹妹朝那枣树上一看，又
闹着:“我要吃那树上的枣枣，姐姐，你给我摘个吧”
我说:“仙儿，那是让人看的，不能吃。”
妹妹把她那小脑袋摇的象个拨浪鼓似的说:“不看，不看，我饿了，我要吃饭哩。”
我使出浑身的解数哄不了妹妹啦。
饥饿占满了她的心里。
我也第一次尝到了饿的滋味。
正在我无计可使的时侯，站在我旁边的一位农村婶子从她那手里提的自制布包包里面取出一个皮儿有点干且裂开几小道口口的枣高高馍，掰了一小块递给我说:“给你妹妹先吃一口馍，她就不哭啦。”
我转过身含笑说:“婶子，不用了，再等一会，节目演完了，我们就回去啦。我家又不远，就在小北门里。”
我知道，那时候，别说是农村人，就是我们这些县城里的人，在平时也难吃上白面馍馍，更难吃上这又香又甜的枣高高馍啦。大人们在年前蒸下的白面馒头和枣花馍及枣高高馍，只让吃几天，过了初五，又吃的是玉米面馍。蒸下的枣花馍枣高高馍则用一个条子编的筐子挂在梁柱上，这样，一不怕老鼠偷吃。二不怕捂的腐坏了。三还要防小馋猫娃娃们早早的把偷吃了时，到了看热闹的时候又没拿着吃的啦。
在那婶子一再推让下，我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那小块枣高高馍。
妹妹一见，小嘴微微动着，咽了一下口水，当我把这点馍放在妹妹的小手里时，她那满是泪花的脸蛋上露出了甜甜的笑模样。
妹妹赶紧张大嘴咬了一下，因为馍干巴难咬，她咧开小嘴又想哭。
我说:“仙儿，你慢慢吃，一点一点的咬，你一下张嘴咬那么大一口，就不好咬的。”
妹妹这才咬一小囗，“咯嘣咯嘣”的吃起来。
馍吃完了，妹妹不哭闹了，我也能稳下心来看一会抬搁啦。
没过多大一会儿，妹妹又说:“姐姐，我想喝水。”
好我的小妹呀，就这点馍，还是这个婶子给的，你吃了，又要喝水，我上哪儿给你找水渴呢？
我真的犯难啦！
就这样妹妹哭闹着，我哄着，直到表演的节目结束了，我才又背着妹妹回家去啦。
几十年过去了，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给妹妹吃枣高高馍的婶子是谁。但是，我知道这个婶子是个好人。
这件事在我心里留下了很深很深的印象。
今借此一文，我祝愿好人一生平安！
2021年2月26日写
后
稷
文
苑
王月芳，山西省稷山县下柏村人，搞周易预测多年，喜欢写作，爱看各类书。
——发刊制作：葛丽娟
协助制作：焦云竹 薛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