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老民俗:消失的撮火人

成都冬天的气温虽然没有北方低,但因为湿度比较大,冷起来也够呛。用惯了暖气或火炕之类的北方人,到成都来冷得惊叫唤的也不在少数,以至于近几年,“成都要不要安暖气”之类原本从来不成其为问题的问题,时不时就会在朋友圈或微博上窜上那么几回。
但这些讨论,就像其它网络热点一样,火爆爆飞几圈之后,最终不了了之。因为现在,取暖御寒之类问题也越来越个性化,解决方案也丰富多彩。现代的建筑的保温与挡风能力越来越强,现代的衣物,材质更加多样而且更轻便保暖,加之还有空调、电烤炉、暖宝宝、自发热内衣、手套、油汀、红外线暖炉、电热毯以及可以吹暖风的空气净化器,今年甚至还出了号称五天才用一度电一插就可以暖五十平方米房间的黑科技热风机。可见,现代成都人的取暖,选择面还比较宽广,而且基本是够用的。
倒回去几十甚至上百年,就不是这个样子的。让我们不妨以回放的形式,往回检视一下在取暖方面我们曾经走过的历程,从取暖的细节进入历史,有些东西,像年轮一样,让我们回想起来,百感交集。
在成都取暖史上,由近往前推,暖水袋,艾炙杯,火盆,高温瓶,电炉,万向铜炉,汤婆子等都陆续出现过,有的人家,甚至将蜂窝煤炉子搬进卧室,还惹出过大祸。这些东西里,令我印象比较深的,是高温瓶,那时候的玻璃,大多都经不起烫,只有医院的一些输液瓶,可以装开水,平常人家得来不是太容易,我小时候,就亲眼看到过母亲为了父亲把高温瓶打烂,而与父亲大吵一架的场景。
在旧时取暖的东西中,终极神器,可能就要算烘笼了。烘笼的构造非常简单,其本质就是一个外面有提梁,里面装着瓦钵的竹篮,竹篮又分精竹做的细篮和粗蔑做的精篮,细篮不仅外表光滑干净,而且有细铁丝网做的笼盖,粗篮则没有这番讲究,更像是个简易的竹笼,里面又分土陶或者黄泥制的瓦钵。烘笼虽然构造简单,制作却颇为讲究,外面的竹篮一定要用成都特产的丝竹来编。这些丝竹多是编凉席所用,韧性好,编很多层也可以圆润不扎手。瓦钵中装着未烧完的炭渣,通常是半灰半炭,让它慢慢烧烧发热。
那时成都街面上,男女老少,几乎人手一个烘笼,满大街上可以看到人们把烘笼偎在长衫的前摆或围腰里,走路佝偻着腰,其场景颇为滑稽搞笑。由此,街头还会出现一种特别的营生——撮火人。他们的生意就是卖火,因为动作往往是用铲子在火盆里撮来铲去,所以大家都喊他们作撮火的。这种小生意,通常是在街边摆上烂瓦盆或是半截旧锅,下面铺上冷灰,上面铺上燃烧的锯末和炭渣。摊上还有一个土瓦罐,里面装上青冈木炭的浮渣。这些青冈木炭是卖火人在水津街柴火市场买的,为了节约成本,通常不买上好的青冈木炭,只买粉末状浮渣,浮渣半烧,一直保持着暗火的状态,火要灭的时候就用扇子扇两扇子。
晚上9到10点,是撮火人生意最好的时候,总有忘记存火的人家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才想起来需要生火取暖,急忙跑到街边撮火人那里花几火钱撮个烘笼。撮火人将主顾已经冷透的烘笼拿来,将冷灰刨个缺,将锯末放在底部,上面铺上浮炭和燃灰,最上层再盖上冷灰,压得紧紧的,先在底部放上浮炭,中层放上燃灰,最上面用小铲子从炉灶中铲出灶底的冷灰,团转盖好,中间留一个孔洞。这样精心安置过的烘笼在夜晚启火,可一直暖到次日清晨。
为了做这样的生意,卖火人总是在寒冷的冬季街头坐到深夜,属于挣辛苦钱,一般人不愿意吃那份苦。但好在当时没有打火机,火柴也比较金贵,多数人还是图撇脱愿意来买点温暖。这使得撮火的人,能够在辛苦之余能够挣一点活命的小钱。这种生意随着人们的取暖方式越来越多样化,烘笼逐渐退出人们的生活,而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没有人因为这个行业的退出,有什么遗憾,因为烘笼,无论是燃烧前的黑浮渣炭,还是燃烧后的白浮渣灰,还是燃烧过程中的熏人炭烟,都给人不舒服的体验,还容易引起火灾。那时的打更人,冬天除了给人们报时之外,还不忘提醒大家把烘笼提出铺盖外,以免把娃娃烫倒。
所以,不管穿越小说把古时写得多浪漫神奇,但我还是喜欢不需要太费力气就暖洋洋的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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