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的眼,雪亮的,穿透千年

李渔在《闲情偶寄》一书中谈到句中的眼,这是文章的高潮与灵魂的所在,在围棋中的眼是具有生命与活力,决定胜负的关键所在,人的眼是穿透灵魂的深处的凭借所在,一个人的正与邪,是君子与小人,是慈祥与凶恶,皆从眼中观之察之,眼中的春色与信息,随时会暴露人的一切,一个人有三只眼,若二郎神,能够看穿更多的云雾,一个人有四只眼若苍颉,能够把天地间的各种纹路化为抽象的符号,成为交流的文字。佛有千眼万眼,能看过去现在与未来,能知上下天地与三千大千世界,亿万恒河沙数的众多与广阔。眼的力量如此的神奇,充满魔力,所以值得关注与重视的一个焦点。读前秦三代文字(仅读字象),感受文字与神奇与魄力,珊瑚碧玉交枝柯的线条布点,众星之列河汉的字象排列,还有他的庄严大气,穆穆皇皇,远古的风情与影像会浮现在你的脑海,更为惊异的是,仿佛有众多的眼在对望着我,我的眼与古人的眼在对目注视,这些眼从“望”、“臣”、“众”、“首”诸字象中来,这些眼是“目”的象形,是古人眼的形骸,它们仍然放出惊异的目光,闪耀着灵性的辉亮,穿越千年万年的眼,与我对视着,交集着,远古的目光闪耀,在我的心灵中若电一般的触动,有共鸣与共振的发生,我与古先贤们神交,这个算是思接千载,更是视通万里吧。

古人们在远古的洪荒时代,在中原两河之岸,采集食物,生儿育女,刀耕火种,结庐建基,兴部落之纷争,出英雄之往事,皆包含在这些字象的眼中,人无古树的命长,亦不若顽石的寿永,可是古人的眼若记录在册,却是可以是看尽千年万年的眼,把世界的历史扫描一过,成为自己的储存。

那个太极图皆是我们先人的眼,一公一母的,一阴一阳的,与天帝之眼与自然之眼是交融合一的,不是鱼目,不可能混珠的,是光明之眼,是智慧之眼,是穿越未来之眼。

我们后之来者,便是以眼观眼,以目注目,心神交融,传承昔日的知识,明了昔日的步子,以古为镜,而面向未来。

德国都德的《最后的一课》曾经被误读成法国爱国的文字,却实际上是一篇反语连贯全篇的文字,因为那一片土地原本就是德国的,只不过德国人拿回自己的罢了,若我们北伐而收复西伯利亚,难道说这是我们侵入俄国吗,不过是收复数百年来被侵占的土地罢了。我们从三星堆的遗存中看到那个突出的眼吗,太暴露,太出格了,这个曾经是我们先民的脸形特征吗,眼有那么的厉害突兀吗,究竟是艺术的夸张还是实有这种眼,不得而知,远古的迹象总是在朦胧中,不得过分的清晰。那个青铜的扶桑树,九个鸟,在述说什么?先民遗失的方向在哪?楚人称九头鸟,还是九个鸟,仍然不够的清晰。

太远的不够清晰,不太远的还是能够明了,三百年的清朝是胡人风格的时代,此前的汉唐文明,却是记录得十分的清晰。我们要清洗的是胡人膻腥,回归汉唐的风格,我们错的太多了,至少见到和服与清服相比,清服更象是夷人之服,而和服更象是汉唐之服,这个在今天,有谁不承认的。

我们要正历史,不要地覆天翻的邪气之史,而应当是正气充满的正史,以史为镜,可以正是衣冠,明是非,读过往记录,可以打开一只明亮之眼,可以清晰曾经的我们,本来的我们,清洗蒙隐的尘埃,还历史的真实与本来。

金文的眼,穿透千年,无论是青眼看人万里晴还是白眼相看世上人,这正是传神阿堵的所在。历史的云雾在字象群中环绕,天地间的人群虽小,虽在激烈中走过,刀耕火种与刀光剑影同时的交织,那些古人字象遗存下来,一个个是形骸,当你凝视时,它们会灵动起来,有些是闪着泪花,有时是放着慈祥的光芒,有时是沉思,有时是眺望,有时是回眸,有时是仰观,有时是俯察,字象中的凝聚着的信息是无穷无尽的:你或许从中见到比干悲伤的眼,见到妲已淫荡的眼,见到纣王败落时的鳄鱼的眼,见到征东夷而不归之将帅带领部落长程迁移痛心的眼,见到箕子忧伤的眼,见到姬昌大智的眼,见到姜尚钓鱼的眼,见到姬发威武的眼,见到王母遗憾的眼:穆王何事不重来?见到穆王无奈的眼:国与身俱灭,无法再续瑶池会。--孔子先前古册中删节了多少不合他意的俚诗,有多少只“眼”望着他的所作所为,有多少诸子百家从古册中获取自己的需要的元素,发而自己独特的学说:兵家的,法家的,儒家的,道家的,墨家的,农家的--上古鼎器上的纹路迹象,成为不朽而散发的魔力延续至今,我们接过这个魔力的文字,感觉远古的心灵跳动与心灵窗口的述说,与古人同悲喜,与天地万物同一气。

文明是反复的轮回,河图洛书引导下的文明,在先秦放出瑰丽的光芒,青铜的时代,九田之井,封建之制的艰难与血泪,奴隶们的奴性与怡然,主公们的爱民与贪婪,仿佛会成为一个活的动漫的画面,从那些眼中透露出来。我们再想到的是三星堆的眼,那个是与夏商同时的眼,在一个边区的部落,在这个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的国度,一种奇特的纵目,这种眼,过分的奇特,也许是能够看得更远,更细,更清晰,是原始人眼力在特定时代的眼中力量的所在,象征千里眼也算一种理解。今天的人过分于书本与电脑屏幕,眼力不再若古人的视距与清晰度,有得就有失罢了,实际上不仅是眼的原始力量,纵是今人手脚的力量,皆不比原始古代的奴隶们那般的健壮有力,力拨山而气盖世的。我们可以从此字群眼中联想,那些古人着着兽类之皮,有时因天气火热干脆裸着,人体的线条有一种天然的肉感与美丽,今天在世界上还残存的原始部落,那种袒胸露背的作派,正是我们先秦先民们曾经的家常便饭。文字中有片言片语,而且放在今天还不能完全的通读,可能还有的被误读,所以我们有此凭借需要发挥一些联想与想象,来完整昔日的场景,在眼前生活灵动起来。

“唯”是一个发语词,往往用在一个鼎文的起首,说它没有意义却不尽然,那个字的上部是一个鸟的眼,不管此鸟是凤鸟还是玄鸟还是其它的鸟类,先民说聪明算聪明,说愚昧亦算愚昧,茫茫的洪荒时代,古先民并不知道宇宙的更多真理,只能望着天与地还有湖海,一派茫然,古人为何崇拜鸟与鱼,比如蜀国的部落,实际上商部落就是以玄鸟生先祖而为自己罩上神秘的云雾,喻自己的先祖是天所生,天之子,天子,自然代天而役民,把自己的王朝治理的合理性宣传定,为自己的汤革命辩护,但你家玩得他家亦玩得,这就是后来姬家的武(王)革命,为自己便宜统治下民行个方便,因为作为人,立于天地,不能飞行,与天不能够亲近,天在上,是力量与权力的象征,那个日与月,仿佛就是一个神的所在,或者神的居所,只有鸟,不管是金乌还是其它,能够在此神之居所自由进驻(实际上又不是那么回事),因为古人愚昧,所以想象,幻想这个现实的世界,神话化,浪漫化,文采化了或者祭司化了的宇宙世界,对于部落的管理起到方便的作用,也许作为精英的那部分的部落上层并不愚昧,只是下层的奴隶群不太明了世界宇宙之真实,愿意在祭司与王者的管理下,过上怡然的上古桃源生活,平和快乐,其它胡复何求的,至于鱼,因为湖海的深不可测,而且它们发怒会洪水滔滔的,让人民无处安身,而鱼类又是最亲近水世界之神的,而且河图洛水来自水世界,所以有鱼凫为王者,以此为名,一上一下,对于天,对于地(地下的水世界)的敬畏因此而来,若我猜测得差不离的话。虽说中原各部落各自独立,尤其是蜀国不与秦塞通人烟,那也只是基本的老死不相往来,至少有武陵渔人这样的探险者或偶遇者发现这一桃源秘密,不然何以后世知道还写进史记(历史记录在册)并成为诗家的歌咏。

一个部落王朝兴衰史,总是有字象的眼在观望,这亦算是人在做,天(眼)在看吧。观三星堆与金沙遗址的一些遗存,许多的器物皆有眼孔,这个古人总知道做眼的好处,穿透的心理总是萦绕在他们的心头,也有直接用青铜做成眼,至于用青铜或金做成的面具,双眼的空隙为眼而设,若仅仅是面具,那个眼是空隙处,其中亦是眼,那个太阳之神的那个四鸟环绕之纹的器物,就算是太阳之眼,亦是他们心理的一个期望,能够看透这个有点难以捉摸的世界,天灾与人事的纷纷的存在不得安宁(远古的民生之多艰,或者万方多难),希望有一个明了解脱的所在。眼是核心的器官,是焦点与灵魂的部分,所以古先贤的造字,若有以部分代替全部,往往是不会少于核心的部分,所以你看那个“众”字,下面三个人之偏旁喻多,为群众,上面就以一只眼代替众人之首,进而代替众人之身,成为一个字的总的含义。于是这个众成了群众之眼,十分雪亮,群众的眼是雪亮的不一定是一个左的话语,要看用在什么地方,若是人民最大,人民万岁,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就用对了地方。

进入近现代以来,地下的发掘有了新的进展,比如三星堆,石峁,良渚,陶寺,二里头等等前商文明,出土各种陶器与玉器还有石器,惜文字符号只有零星的出现,可读可译性不强,因此仍然期待将来,在中国的古文献中记载的黄帝时代,有就史官,文字的运用事实上是在王室中已经开展,更不用说其后的尧舜禹时代,前商时代的文字,真相是如何的,还是期望地下的发现,史上零星的记录的迹象比如《夏禹碑》(关于《夏禹碑》传郭沫若研究三年,只认识其中三个字,这未免有点奇怪,明智的人不能把这当事实,因为古时的人就有对于夏禹碑的解读,郭氏不会不注意到,这文人在那个年代的真真假假,确实远离了一个严肃的学术节操,不值得当真。)还有《大观帖》中的仓颉书,夏禹书,皆要静待地下发掘来印证其真实性与可靠性,这里面有一个问题,文字的保存与流传,其实还是有一个心眼的问题,为何商时代保存在骨头上的文字与周时代保存在鼎器上的文字多,应当想想的是上古的人是否注意到文字传承久远的问题,若书在不太结实的器物上,无法长期的保存,或者古人有的只是为了进入冥间后的继续生活,并不知道这样的器物(有文字的)保存得久远会成为后世对于古代文字的研究与关注,前商时代的文字,书在什么地方,比如是竹片,木片,这当然是指正式的文字,而不是陶器玉器兵器上零星的文字或者符号,比如春秋战国时代的史册往往是以竹木简的形式出现,量产是大的,在西晋时出土大量的战国魏国竹简书,被其时代的人进行的文字翻译,编成《竹书纪年》,这个是古代发掘更古代的历史记录,当然还有已经提到的《水经》中记载周朝时出土齐国的墓门上的字,仅三字为篆,其余的与汉时的字相并没有多少区别,为周隶。古人不会欺负今人(对于文化文明事实的记载往往中性,不容易受当然政治形势的影响),记载的多半是事实,虽然迹已经不存,这个也是正常。古迹若埋在地下,真相不明,但可以继续长期保存,封存的文字艺术之迹。当然今天已经发掘的,建立博物馆来保存,在太平时代,应当是没有问题,主要是当心动荡的时代来临,看看今天的“中东龙起战斗多”,各路势力角逐,文明的迹却遭遇毁坏,伊拉克,叙利亚等国,诸多的古迹遭遇毒手,可知文明之迹保存不容易,虽然对于我们今天的人认知我们过去的历史有帮助,但仍然觉得若重新埋入地下,可以不遭遇未来可能出现的战争毁坏,比如二战时,国民政府把那些南京的文物还有北平的文物,这里面还包括记录《石鼓文》的笨重的石头,皆在兵士的保护下转来转去,多累人的,最后还流到台湾,两地分隔,可以看出对于地下墓葬的保护,仅限于太平并相对重视文化时,这其实是很不容易的。

闲话少说,进入正题:如果甲骨卜辞是商时代的风情,那么,鼎器金文,是周时代的展示,新时代的得从一言九鼎中获得展开,鸣金收兵的金者,不过是青铜而已,与今天的金子尚有差别,但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青铜的鼎器在当时能够产生一种力量感,让族群产生一种敬畏与恭敬,归心于周公,天下安宁,不仅有武力的运用,亦有德的化育,甚至对于商之遗民,安置于半岛,只是虚心的问道,而不是摆天子的架子,这种传统自然有好的一面,却坐大了其后人在边区的狂妄之心,处半岛历代的商之遗民,很难完全的归顺于天朝中央的。应当说出土的鼎器中,商朝的文字远没有周朝的文字数量多,这个会不会周朝人意识到文字多上鼎器的意义与影响力,甚至想到的冥间生活的继续却万幸的成了后世出土的文字的追寻。虽然,王朝基本的局面还是在可控的范围,文字的魔力借助鼎器而起作用,若有功者赠有文辞的鼎,这精神的力量便产生开来,归心的力量便获得坚实。无论是商与周的开国者,皆以天之子而为己任,代天行事,敬天畏天,恭敬天意,率民顺天,其实天是什么,他们没有一个说得真明白的,有时可以有道来说明,“天”、“道”两字同用,一种不可逆的力量与公理,天下太平在顺天,在心和,在亲民,在重农,在用士,道德文章,一切善与良,通行于世,勤与俭,还有不要产生机心,不要太聪明,不要太了解天之真相,至少不应当问天而怀疑之,太聪明,天的真相皆清晰了,还造出灭亡自己的劫数种子,这个沉水入火,自取灭亡的自己创造,本当收手,但人类并没有收手,而是在质上更进一步的固化,这分明是加快自己的毁灭。我们需要的不是继续的前进而是倒退,当然是选择性的倒退,至少应当有让核弹失效的武器诞生,防止自我毁灭的武器害自己。今天的汉字经历了计算机的运用,它的活力是存在的,而且它的字相虽然经历了三次大的书体演进,到今天仍然成为东方族群的一个心灵的依归与寄托,文字亦可以成为故国之思的媒介所在。金文在今天的大多数并不能在大众中通读(仅限于专家中),只存在一个有魔力的形式美,线条的构成的養眼感受,金文刻录在鼎器上的信用力亦是强悍的,无论你是否读懂它,它在那里,有很多抽象的人影闪动,有很多明慧的眼望着你,仿佛是天之眼,天之神化身在鼎上,敬畏之心会在古之族群中自然产生。中原还是中央,边区的蜀地亦是青铜的时代,只不过少有文字的魔力在其中,当然,那种突兀之眼的青铜之象,同样的让人敬畏,虽然少了文字的魔力。在巴山蜀水的古老族群中,太阳是他们的崇奉之物,还有九只乌,扶桑树,王者与族群突兀而明慧的眼。在山之中,青铜的技艺没有太多的代差,没有文字的交流,那么,他们是在与中原文化有点隔着的自成体系的部分,他们仿佛是在一个世外桃源,过着与同时中原不太一样的生活,虽然亦是用着相等的青铜器具。

还有多少文字的迹埋在地下,何时能见天日,并没有一个确定的所在,一切顺其自然的,只有等待机缘,地下的迹是会说话的,只不过发话要等待一个特定的时机。

原创文字作者系网络艺评家,诗人,书画家)主要文章:《宋画哲学》、《家林论唐宋艺术》、《说唐代书法》、《说宋朝书法四家》、《家林读苦瓜和尚画语录》、《完美的女神--品读安格尔的《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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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德日报》王 敏、王其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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