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演大师
大辽契丹是一个崇尚佛教的国家,曾经涌现出许多有名的和尚,但却很少为人所知。比如下面要介绍的这位鲜演大师……
Spring
春天
佛教兴盛
现在,在辽上京遗址的波罗城南部,还有由红砂岩雕成的观音像一尊,被当地老百姓称之为“石人”。这尊高达4.2米的石观音像虽头首已失,破损严重,但身着薄衣,颈饰璎珞,绦带之尾垂于足上的形象仍清楚可见。她足踏覆莲,双手横于胸前,似捧宝瓶状,以慈悲之心面世,一站就是千年啊。在石观音像的四周还可以看到古建筑的台基,其西尚有柱础一块。据考证,此处便是辽代天雄寺遗址,这尊石观音像原立于天雄寺大殿之内。
当地人说,在辽上京遗址内曾经有过七八个石人。有一天晚上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第二天晨起,人们惊奇地发现,只剩下了这尊红砂岩观音像,另外的那几尊不知所踪。由此可见,当时的佛教之兴盛了,仅在辽上京及其附近地区,负有盛名的寺院便有二十多处。今天仍有据可查的有天雄寺、开龙寺、安国寺、节义寺、弘福寺、崇孝寺、弘法寺、开教寺、开化寺、宝积寺、开悟寺、真寂之寺、贝圣尼寺、福先寺、平顶山云门寺等。其实,早在公元912年,耶律阿保机刚刚当上契丹皇帝不久,便“以所获僧崇文五十人归西楼,建天雄寺以居之,以示天助雄威”。此后,大辽契丹的帝王笃行佛教是一代胜于一代,直至最终亡国。
大辽契丹的第七代皇帝兴宗耶律宗真也非常信奉佛教,在位二十四年,“僧有正拜三公三师政事令者二十人”。耶律宗真还与觉花岛海云寺僧海山结为师友。海山,俗名郎思孝,早年进士第,后出家,被封为司空大师。耶律宗真每年都会抽出一段时间与海山对榻,以诗相和,自称弟子。
为避绮吟不肯吟,既吟何必昧真心。
吾师如此过形外,弟子争能识浅深。
这首诗为耶律宗真所写,诗题为“以司空大师不肯赋诗,以诗挑之”,由此可见这两个人的关系之密切。耶律宗真虽然热衷于佛教,但还算有时有晌有所节制的。等到了他的长子耶律洪基当上第八任皇帝后,对于佛教的推崇简直是无以复加了。辽道宗耶律洪宗不但在全国范围内大举寺庙,还要通过考试选拔佛学人才,为一些名僧加官晋爵,甚至连这些僧人的家人也会被授以不同的官职。耶律洪基还会把僧人请进内宫,共同研究佛学,开坛讲经。如公元1079年,大康五年十一月,召沙门守道开坛于内殿;公元1100年,寿昌六年十一月,召医巫闾山僧设坛于内殿。在这一年,耶律洪基共饭僧36万,导致一日出家为僧尼者达三千之众。另外,他本人也潜心研究佛学,每到夏季常常召集诸京僧徒及群臣,亲自讲解佛经。耶律洪基还亲自撰写佛经,曾写过《华严经随品赞》十卷、《发菩提心戒本》二卷。大康元年三月,他又诏令皇太子抄写佛经。
俗家姓李
1981年9月,工人们在为林东旅馆开挖下水道时,曾出土过经幢碎片数块。在这些碎片上,还残留有铭文五句,即“贺维咸雍”“师兄前寺主沙门法圆为”“师翁上京右街僧录演法大师赐紫沙门处衍师”“法门令愍见在弘教大师门人开龙寺”。据此,专家们认为,开龙寺址应当在辽上京附近,也就是今天的林东镇附近。据史书记载,统和四年,公元984年,萧太后率军打败了北宋的曹彬、米信、杨业和田重贵的三路大军后,“以杀敌多,诏上京开龙寺建佛事一月,饭僧万人”,由此可见这座寺庙的规模之大了。
据传,开龙寺院内的西北角有一株参天古树,树干需要张开手臂的四五个成年人才能合围。在这棵大树上,还挂着一口大钟,声音洪亮,百里可闻。当时,如有询问开龙寺者,总会得到这样的答复:“看到那株大树了吗?”或者是“听到钟声了吗?”
在大辽契丹的中晚期,开龙寺里曾经有过一位大师级的名僧——鲜演。
据考证,鲜演俗姓李,生于重熙十七年,即公元1048年,辽代怀州(今巴林右旗岗根苏木)人。他的先人可能是陇西一带的汉人,不知何故落脚于塞外。鲜演的父母都是很有文化修养的人,可惜父亲辞世太早。鲜演的父亲在离世前,曾经拉着鲜演母亲的手,断断续续地嘱咐道:“儿子还小……把他教育成人……”鲜演的母亲流着泪,连连点头,答应了丈夫的最后请求。
安葬了丈夫之后,鲜演的母亲挑起了操持家务和教育儿子的重担。同时,她还收养一个父母双亡的侄女苏母姑,比鲜演还小两岁。鲜演的母亲性格沉静而坚强,严格要求鲜演。父亲的过早离世,也让小鲜演体味到了更多的人生艰辛,是一个十分懂事而又努力学习的好孩子。但小孩子淘气是必然的,有一次,小鲜演没能按母亲的要求按时回家做功课。他一进屋,发现表妹苏母姑在朝他使眼色,叫他小心点儿。但母亲并没有责怪他,而是十分平静地说:“背贾岛的诗吧。”鲜演的心放了下来,有些得意地大声背诵起来:“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背完后,他还偷偷地瞟了母亲一眼,母亲的表情仍然十分的平和,又说了一句:“再用契丹语背一遍吧。”于是,小鲜演又听话地用契丹语背诵了起来,仍然十分的流利。此时此刻,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浮上慈母的眉梢。但接下来,她仍然十分严肃地要求儿子再把李白的《将进酒》背诵一遍。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小鲜演又流水般地背诵出来,一字不差。可他的母亲却突然问了一句:“儿子,你明白这诗开头两句的意思吗?”
“明白,时间飞快地流逝,一去不复返;人的有生之年很快就会过去,要想有所成就,必须抓紧时间。”小鲜演的回答干净利索,但母亲却从那小表情里读到了几分自满的意思,便又意味深长地告诫道:“可是,你已浪费掉了太多的时间啊。”直到这时,小鲜演才听懂了母亲的话,深深地点了点头。从此,他更加刻苦用功,不再贪玩淘气。
世俗成灰
鲜演的母亲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对鲜演的影响很大。她不但教儿子儒学知识,更是言传身教了对佛学的虔诚。佛度有缘人,开龙寺的太师大师发现小鲜演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便收其为徒。从此,这个李姓少年便在辽上京开龙寺落发为僧了。当时,大辽契丹会以经、律、论三门考取僧才。因此,开龙寺的学习气氛浓郁,僧人们都非常用功,而少年僧人鲜演又是其中最刻苦最努力的那一个,起得最早,睡得最晚。
清宁五年,即公元1059年,辽道宗耶律洪基下诏在开龙寺开设考场,选拔僧才。发榜的那一天,在开龙寺的古树老钟之下,人头攒动,翘首以盼。结果是出人意料也在意料之中,成绩最好的正是年纪最小的鲜演。在参加这次选拔考试的一千多名僧人当中,年仅十五岁的鲜演,三科当中有两科第一。喜讯传来,人们纷纷向这个少年僧才表示祝贺。恰在这时,传来了一个极坏的消息,鲜演的母亲在家中突然去世了。听到这个噩耗,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小鲜演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世事无常啊!
经过开龙寺的特许,鲜演回家葬母,这也是他入寺三年以来第一次回家。仅仅几天的工夫,鲜演的两腮深陷,声音嘶哑,眼圈泛黑。他久久地跪在慈母的坟前,从太阳升起到太阳落下,再到冷月中天。慈母的去世,对鲜演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多亏表妹苏母姑的劝慰和开导,才使他从悲痛的深渊之中解脱出来。
三年后,为了进一步研究佛学,鲜演决定离开开龙寺,云游四方。他来到中京大定府,在那里住了近一年的时间,读到了许多著作。其中,名僧澄观撰写的《华严经》和那座壮观的佛塔(现大明塔)让他印象深刻。
一年后,鲜演又来到南京析津府,即现在的北京。当时的南京虽然只是大辽契丹的五京之一、上京的陪都, 但也已是一个经济和文化非常发达的地区了。在南京的永泰寺,鲜演拜守臻和尚为师,学习佛学理论。守臻是当时的一位佛学大师,著有《释摩诃衍论通赞疏》十卷、《通赞科》三卷、《大科》一卷,被大辽契丹朝封为崇禄大夫、司徒,赐法号通慧大师。在永泰寺期间,鲜演除了向守臻大师学习外,还为信众们讲解佛学经典,解释教义。由于佛学造诣精深,鲜演很快便受到住在南京的秦楚国大长公主的赏识,被聘请到著名的竹林寺做主讲人。竹林寺,寺如其名,环境十分的幽静,内藏大量经书。鲜演在竹林寺里一边讲经,一边继续学习研究,两年的时间让他进步飞速。这时,热衷于佛学的辽道宗耶律洪基也知道了鲜演努力学经的事迹,特赐他紫色袈裟和慈惠法号。这是当时的制度,只要皇帝赐给紫色袈裟,即具有五品或五品以上的荣誉。鲜演以十七八岁的年纪获得如此殊荣,在大辽契丹的历史上是不多见的。
有一次,辽道宗耶律洪基巡视南京,永泰寺守臻和尚又借机向朝廷推荐了他的得意门徒鲜演。道宗十分爽快地任命鲜演为上京开龙寺和黄龙府(今吉林农安)的主讲人。于是,鲜演辞别了守臻和尚和秦楚国大长公主,带着一名僧人离开南京,向着家乡的方向走去。他俩一边艰苦跋涉,一边坚持沿途讲学,半年后来到辽上京怀州地区,偶遇了表妹苏母姑。在苏母姑家中只住了一个晚上,鲜演便启程回到开龙寺。几年后,当他派人去看望苏母姑时,却只发现了一堆火烧的废墟。
鲜演在开龙寺继续研究佛学,直到去世。
一代宗师
1997年,《中国的佛教》出版,内有这样一段记载:“上京开龙寺园通悟理大师鲜演,即以专攻《华严》著名,撰《华严悬谈抉择》六卷,以阐扬澄观之说(澄观,唐代名僧)。”同时,鲜演还是一位兼通经、律、论的博学大师。可惜的是,大师的著作大多没能流传下来,现在有资料可查的有:鲜演为《护国经》所作的注疏《仁王护国经融通疏》、为《菩萨经》所作的注疏《菩萨戒纂要疏》、读《唯识论》时所作的摘抄和阐释《唯识论掇奇提异钞》,为《起信论》所作的注疏《摩诃衍论显正疏》,《摩诃衍论》即《大乘起信论》的别名。除此而外,还有《菩提心戒》、《三宝六师外护文》十五卷为诸僧修订的读本《诸经戒本》等佛学著作。这其中,又以《华严悬谈抉择》最具代表性。
据说,《华严悬谈抉择》最初由高丽和日本重刊,后又传入北宋。比如在高丽佛学大觉国师义天(高丽僧统)的著作中就录有鲜演的大量撰集章疏。1980年,日本著名学者木村清孝在《佛学的历史与文化》期刊上发表了《鲜演思想史的位置》,在佛学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由此,也可以体现出一代辽僧鲜演在佛学界的地位与价值。
在回到开龙寺后的三十多年时间里,鲜演主要做两件事,其一是讲经,其二是写书。他曾奉道宗耶律洪基的旨意,开坛讲经七十二次,听众超过一万多人。此外,道宗还经常请他入宫,或开坛,或探求教义。大安五年,即公元1089年,辽道宗耶律洪基为鲜演授以“园通悟理”师号。寿昌二年,即公元1096年,封鲜演为崇禄大夫、检校太保。到了天祚帝时期,鲜演又得到晋升,于乾统六年(公元1106年)成为太傅,连他死去的父母也受到追封。
1986年,人们在辽上京遗址北三公里的山坡上发现了辽代开龙寺佛学大师鲜演的墓葬,证明开龙寺地址并不在上京城内,而是在上京北三公里的一处山坡上。在鲜演的墓葬中出土了一块墓碑,计857字,楷书阴刻。据鲜演墓碑记载:天庆二年,即公元1112年,鲜演“固辞帝阙,潜养天龄”,天庆八年去世。鲜演去世两年后,辽上京被金军攻破。
在斋主写完这篇稿子时,又发现了一些资料,补记如下:觉华主持后来收了一个名叫郞思孝的徒弟。觉华主持圆寂后,郞思孝就做了大龙宫寺的第二任主持。这位郞思孝可非等闲之人,后来成为皇太后萧菩萨哥为辽兴宗耶律宗真钦点的帝师。
郞思孝法名志全,是今辽宁朝阳人,曾出仕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