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固然重要,莫让其压昏了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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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人以部落形式群居在一起,现代人以网络形式群居在一起;原始人群居是生存需要,现代人群居是生活需要。于是,现代的网络里出现很多“群”:运动群,美食群,爱车群,摄影群……我喜欢写作,于是混到作家群里去了。

既然是作家群,当然有人把自己的作品发到群里来让大家欣赏。有一位先生来头很大,看他头顶的各种“帽子”,足矣让人心生敬仰之情。他在群里的作品以旧体诗词为主,隔三差五地便有一首,引来大家一片叫好之声。

有一天他又发了一首七律,我终于忍不住发表感想了:“这首诗立意很好,可惜存在几个问题:1、用韵不对;  2、对仗不严谨 ; 3、句中平仄不对。”我说过以后,群内顿时鸦雀无声。

过了很久,看到QQ头像闪烁,有人找我私聊。“先生三思。×老师可是大师级人物。”看到这句话我差点笑出声儿来,大师级人物也要有师级的水平才可以啊。

我们这个时代,缺少大师,却不缺少大师的帽子,写几篇文章便是文学大师,能画几幅画便是书画大师,就连我这个无名小卒,竟莫名其妙地被中国文艺协会授予“国家文化传承贡献奖”俨然也是大师了。鉴于“大师的帽子”市场潜力巨大,于是“帽子工厂”应运而生,各种官方、非官方的组织纷纷扯起大旗:“中华××协会”“中国传统××研究会”“全球××艺术家联合会”……他们知道名头越大,帽子销量越好。

真正的大师靠作品说话,现在的大师基本靠帽子证明自己,兜里有银子,多买几顶帽子往头上扣,于是买帽子的卖帽子的,皆大欢喜。古代有个书生非常崇拜司马迁,做梦都想当“太史公”,然而才学不足,时运不济,很多年过去了仍然是一个酸秀才。某一天,他灵机一动,找来很多儿童,很严肃地对他们说,喊我一声“太史公”就给一文钱。于是他很快实现了人生理想。

但是,钱能买来的东西,往往并不值钱。

前几天我在街头闲逛,看到一个大广场上搭了红色的舞台,舞台上印了两行大字:“中国实力书画家,现场展才艺”,舞台两侧摆了一溜长桌,许多养着长头发,手腕上带着佛珠的男士,正在宣纸上挥毫泼墨。我手头被人塞了一张宣传单页,单页上每个书画家都有“帽子”,于是“中国”“全球”“世界”等字样频频闪耀在我的眼前。舞台上一位矮矮胖胖的主持人,正在拍卖他们的作品,“这幅山水长卷,原价两万元,现在八百元”“这幅牡丹图,原价三千元,现在五十元”……

听得我一愣一愣的,只见过卖家漫天要价,买家坐地还钱,却没见过唱独角戏的,自己开价,自己杀价。围观的老少爷们倒是不少,愿意掏腰包的却是凤毛麟角。我背着手,看一位书法家写字,发现他的笔画很有特色,比如说一竖,传统写法总是以“悬针”或“垂露”为主,这位老兄却像扭秧歌一样,把它扭得弯弯曲曲的,拖得细细长长的。在宋代“凡有饮水处,皆能歌柳词”,这位老兄写字,“凡有竖笔处,必是弯弯曲曲”。古人说,字是心画,这位书法大师心里怎么想的呢?看到最后一个字“歸”的最后一笔,我终于明白了,这弯弯曲曲细细长长的笔画,正是“归途坎坷”的体现啊,他从荆楚大地来到巢湖平原,作品兜售大为堪忧,心头委屈啊。

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师的大帽子戴得再多,也不一定让人买账。

古今中外有很多人,生前寂寂无名,别说戴大师的帽子了,甚至连温饱都难以解决,然而在他们死后,作品却为世人所称颂,看看:陶渊明、杜甫、梵高、卡夫卡……再回头看看现在的大师们,不禁发出一声长叹:“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作者:朱军东

安徽庐江人。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1996年开始发表作品,文字散见于:《合肥晚报》《新安晚报》《江淮晨报》《市场星报》《大江晚报》《安庆日报》《滁州日报》《黄山日报》《姑苏晚报》《西部开发报》《作家天地》《诗词世界》等刊物。散文集《寻常一样窗前月》(2014年,安徽师范大学出版社),被《中国出版传媒周报》列为近年来国内出版的优秀散文集,并入选安徽省“农家书屋”政府采购项目;诗词集《梨花明月总相关》(2015年10月,安徽文艺出版社)正在各地新华书店以及网络书店销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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