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武昌(鄂州)王敦死磕的东晋皇帝司马睿

面对咄咄逼人的王敦,司马睿又会如何应对呢?司马睿想要抛弃依傍多年的王氏家族,找回自己的权威,就必须要找到足以与之对抗的另外的力量才行,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他通过注籍制度,规定所有流民都要登记;通过给客制度,明确依附大族的门客数量;采取免除流民为奴,注入军籍,为戴渊、刘隗筹得了两万军队。然而,仅仅仰仗戴渊、刘隗这两万新兵去对抗王敦还远远不够,司马睿还需要寻找其他可以利用的力量。

  他首先想到了江东豪族。

  江东豪族的沈家投靠王敦,已无法利用,他又想到了江东的周家。可周家与司马氏家族之间恩恩怨怨延续多年。当年周处被司马彤害死《晋书王骏传》记载:“建威将军周处、振威将军卢播等伐氐贼齐万年于六陌。(司马)肜与处有隙,促令进军而绝其后,播又不救之,故处见害。”,周处的长子周玘受到南来大族的排挤郁郁而终,周玘之子周勰(音xié)与王导、刁协素来不合,失志在家。可以说,周处一门三代对司马氏皇族没有多少好感。

  如今,周氏辈分最高的只剩下周玘的小弟周札。此人缺点很明显:一是自以为是,二是阴险狡诈,三是十分贪财。连周玘都被刁协等人轻视,满身毛病的周札似乎更不在朝中大族的眼里,几年前刘隗还曾经把矛头对准了时任从事中郎的周筵(周札侄儿)。这一切,也都让周札、周筵等周氏代表对于司马氏集团的感情十分复杂,立场模糊。因此,在司马睿起用周札为征虏将军、监扬州江北军事、东中郎将的时候,周札就以脚上有病为由固辞不上任。国难当头,司马睿也顾不了那么多,他指示有关部门弹劾周札,周札不得已才去赴任。还未到任,司马睿又升任他为右将军、都督石头水陆诸军事,镇守台城外围的石头城,强拉硬拽地把周札拉到了自己的阵营里。

  除了江东的周氏,司马睿还想到了利用流民帅。

  当时的流民队伍很多与强盗没什么两样,因此东晋政府把刘遐、蔡豹等流民首领都安置到了长江以北,不允许他们南渡。这些大大小小的流民帅对于维持淮河防线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但如今,要让他们南下参与到对抗王敦的战斗中,在司马睿看来,就有引狼入室之嫌。而就在司马睿左右为难之时,深为司马睿信任的尚书右仆射纪瞻却给司马睿提到了一个人——郗鉴。

  郗鉴是八王之乱中扬州刺史郗隆的侄子。洛阳沦陷后,郗鉴未立即南渡,与宗族乡党千余家保据峄山(山东省邹山市),受时为琅邪王的司马睿委署为兖州刺史,三年之间众至数万。虽然郗鉴的身份也是流民帅,但是他与其他的流民帅不同的是,郗鉴本身是士大夫,在东晋名士心中具有一定的地位和影响力。这让司马睿有些许的放心,也让郗鉴南下成为可能。

  纪瞻对司马睿上书称:郗鉴有将相之才,过去与戴渊同时被征召。如今,戴渊等人都为都督。以资历,郗鉴与戴渊一样;以官职,郗鉴与戴渊等都是同一级别的。最后,纪瞻还说:“是以臣寝顿陋巷,思尽闻见,惟开圣怀,垂间臣导,冀有毫厘万分之一。”虽然纪瞻力荐郗鉴“补衮职之缺”,是希望郗鉴在王敦叛乱迫在眉睫之时,站在晋元帝一边来抗拒王敦,但是却在篇末不忘提醒司马睿征求王导的意见,也充分显示了纪瞻精于世故之处。

  纪瞻提出此议以后,司马睿又征询了其他人的意见。《世说新语品藻》记载,司马睿曾问周顗:“你与郗鉴比怎么样?”周顗回答说:“郗鉴比我有修养。”而后来明帝问到郗鉴,周顗怎么样,郗鉴回答:“周顗比我有国士之风。”《世说新语》因版本不同将此处均写为元帝或者明帝同一人,是不对的。不过,真正的郗鉴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多年以后,卞壶这样评价郗鉴,他说:“郗公体中有三反:方于事上,好下佞己,一反;治身清贞,大修计校(较),二反;自好读书,憎人学问,三反。”见《世说新语品藻》。意思是说,郗鉴这人身上有三处比较矛盾的地方,一是对上司正直,可喜欢下属对自己吹捧;二是自身修养很好,但又喜欢计较别人;三是自己好读书,却嫉妒别人有学问——一个十分有意思的人。后来郗鉴奉命率众辗转南下,退保合肥,彼时王敦第一次叛乱已经结束。但是有理由相信,关于征召郗鉴南下的决定应在王敦叛乱前做出,而非叛乱以后做出的。

  虽然司马睿作出了依靠流民帅郗鉴南下帮助抵御王敦的决定,然而时间不等人。转眼就是公元322年的新年,预测大师郭璞因为皇孙司马衍出生,而请求司马睿改元为永昌。就在人们还沉浸在新年喜庆气氛中的时候,一月十四日,王敦在武昌(江州治所,湖北省鄂州市)却誓师出兵了!

  王敦上书司马睿,历数刘隗的罪状:一是说刘隗谗邪,陷害忠良,这当然是指司马睿因之疏远王导之事;二是大兴事役,骚扰百姓,是指兴师北上之事;三是僭越过度,以黄门散骑侍郎为参军;四是免良人奴;五是征发流人为兵;六是不同意我迎接诸将的妻子儿女;七是征发投刺王官之人为军官,造成民众愁怨;八是遥指朝廷,专权恣肆。之后,王敦接着说自己备位宰辅,与国存亡,请求司马睿早点将刘隗杀掉,并表示刘隗的人头早上挂在城头,其部队晚上就退回武昌。然后,他还举出了伊尹放太甲、汉武帝被江充迷惑的故事,暗示司马睿现在是听信谗言的昏君,最后又说在司马睿过江之初,政治修明,等到信任刘隗之后,朝政日非,大家都说像吴国将亡的景象。

  王敦的说法冠冕堂皇,能够迷惑住一些人。当时温峤就曾问周顗:“大将军此来似乎有要讨伐的人,应该不会滥杀吧?”周顗当即回答:“你还是年轻没有经历过事情啊。君主不全是尧舜一般的,哪能没有过失?人臣怎么能举兵来胁迫君主!群臣共同推戴,君主继位还不过几年时间,突然就兴兵向阙,怎能说这不是叛乱?王敦刚愎自用,傲慢无上,他的意图哪能仅限于此!”

  沈充也在吴兴起兵响应王敦,王敦任命沈充为大都督,督护东吴诸军事。听到弟弟起兵的消息,王敦的哥哥、光禄勋王含逃出建康,投奔王敦。

  双方矛盾虽然由来已久,日益尖锐,但刚过新年,王敦就起兵东进,还是显得有点突然。对于司马睿来说,他需要的是时间,因为一是戴渊、刘隗刚刚组建成新军,战斗力可想而知;二是司马承也在湘州刚刚立足;三是调发扬州流民为兵所引发的社会矛盾,还需要时间去平复;四是郗鉴的流民军尚未到来。可是,王敦恰恰选择了这个时机发难,使得这场对决的最终结果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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