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恩 当索赔相报？

《射雕英雄传》中，杨康中了欧阳锋留在黄蓉软猬甲上的蛇毒变得疯狂，“鬼门龙王”沙通天本欲上前帮忙拽住他，谁知道却被杨康狠狠抓了一把，也中了蛇毒，与他素来交好的彭连虎见情况危急，抽出腰刀，“将沙通天半条臂膀砍了下来”，而沙通天的师弟侯通海却不明所以，还要和彭连虎拼命：“彭连虎，你敢伤我师哥？”还是沙通天忍住疼痛，叫道：“傻子，快站住！彭大哥是为我好！”

沙通天和侯通海可以说都不是什么好人，但在沙通天的手臂被砍断后，也没有与彭连虎继续纠缠，因为他们也明白，与性命相比，一条胳膊算得了什么，他们更没有在事后向彭连虎索赔衣服财物，因为他们虽是坏蛋，但也还知道好歹，明白轻重。

所以，对于发生在武汉那起医生抢救时剪坏患者衣服、“遗失财物”被索赔一事，真的是让人有些无语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人家医生的救命之恩，咋还不得喷个山洪啊？可这家人不是，患者父亲不但声称医生抢救儿子时剪掉了衣裤，导致其裤兜里的500元现金、身份证等物品遗失，哦，对了，还有香烟、数据线等等，要向医生索赔1500元，最后在警方的调解下，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将凑的1000元钱，给了患者家属。

当然我们首先要说，医院方面至少在工作流程方面确有缺失，虽然紧急情况下剪掉衣服没有错，但还是应该将其随身衣物保管好，或者交给家属。医院方面也承认，“这次抢救情况危急，医护人员非常紧张，救治成功后情绪激动，确实存在失误。”但是，从新闻中我们也可以看到，这种病的死亡几率极高，医生能将其从鬼门关上救回，已是莫大的奇迹和值得庆幸的事，就算有所差池，一般人也都能选择谅解。如果真的斤斤计较，能不能就当你涌泉相报时，洒出去了一些水？

这家人的逻辑是，“一码归一码”，患者父亲说，他们救治费也花费了十多万元，自己就算借钱也会交给医院。但是，医院没有把儿子口袋里的财物交给家属，工作中存在失误就应该赔偿。这个在逻辑上来说，看着似乎没毛病，但就像作家慕容雪村说的：“根据经济学原理，这世上没有什么不能交易，交易不成只是价格不对，那么上帝多少钱一斤？妈妈多少钱一斤？”这世间万事的价值，真的都是能用钱来算清的吗？难道家人的性命、医生的救命之恩，身为社会中人应有的感恩之情，都不值一件衣服？不值那1000块钱？

在这其中，警方的调解看似中规中矩，但其实也就是息事宁人逻辑下的“和稀泥”，而我们社会上的很多乱象，往往都是因为不问是非、不求真相的“和稀泥”，最后和成了一个泥潭。再联想到之前的榆林产妇事件，医院方面不也因为有着医疗之外的种种担心，而束手束脚，不肯多冒风险，最终导致悲剧的发生吗？武汉这起医患事件的调解先例一开，恐怕会让更多的医院和医生，更倾向于明哲保身、裹足不前。这种“和稀泥”式的调解，最终会污染整个社会的水源。

至少，警方应该先弄明白这“声称”的钱物到底有没有？有多少吧？至于厘清责任，如果警方不好界定，也可以让双方走法律程序吧？直接让救人的医生赔钱，警方是省事了，但医生岂不寒心？医院方面尤其是领导的做法也让人不解，即使真要赔偿，能不能医院来赔，而不是让医护人员“凑份子”？或者至少应该给医护人员一个1000元的委屈奖吧？

爱尔兰作家艾丽斯·默多克说：“道德的进步就是视野的进步”，可以说，视野的狭窄在一定程度上是会影响人的道德境界的。一个人如果在钱眼里坐井观天，在道德上也注定会唯利是图。社会上发生的很多道德悲剧或丑剧，往往都是因为当事者只看到钱，而看不到其他更有价值、更美好的东西。马蓉、宋喆与王宝强、翟欣欣与苏享茂，薛之谦与李雨桐之间的种种不堪，也都是因为一钱障目，不见真情。

网上流传一个故事，说是在20世纪末，美国一位年轻人在清理自家的池塘时，发现了一块足有2.7千克重的金子。后来，他在家中找到了爷爷写于50年前的一篇日记，并把它刊登在美国《新闻周刊》上。爷爷在日记里写道：昨天，在溪水里发现了一大块金子。进城卖掉它吗?我想肯定会有成百上千的人拥向这儿来淘金。我和妻子亲手用一根根园木搭建的棚屋、挥洒汗水开垦的菜园和屋后的池塘，还有傍晚的火堆，忠诚的猎狗、美味的炖肉，以及山雀、树木、天空和草原，大自然赐予我们这些美好与自由，将不复存在。我宁愿看到它被扔进池塘溅起的水花，也不愿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从我眼前消失。

因为网上鸡汤式的故事很多，也难辨真假，但我觉得即使当个寓言来听，也会给我们一些启迪。金钱固然重要、固然美好，但如果我们只是将金钱置于我们的眼前，我们就会看不到更多更重要、更美好的东西：比如爱情、亲情、人情……

郭德纲有个说法，你花500块钱到剧场听相声，你能乐一晚上，你把这500块钱搁家里桌上看，你也乐不出来，你要是乐出来了，你那病500块钱也治不好。我不知道对医生救命之恩以索赔相报的患者家属，拿到这1000块钱是什么心情？如果真觉得心安理得、应该应分，我只想说——

这是病，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