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的配图：读绘本《安的种子》

关键的配图：读绘本《安的种子》

文/陆生作

• 正视自己的疑问，请教专业的实践中的人胜于书本；

• 掌握规律，顺势而为；

• 生活只是平常，平常即是修行，该吃吃，该睡睡，把种子还给种子，不把种子当成自己的道具。

绘本《安的种子》是一个寓言故事，是一个文学作品，好看有意思。用小时候从作文选里看来的话来说，就是一枚橄榄啊，咀嚼，回味。

我特意买来给儿子看，他看故事，我还要看附在故事后面的名家赏析、专家导读、创作感言。从中，我们可以读出很多东西，比如“规律”、“等待”、“安宁”等，这些都可以是故事的关键词，并且由此发散开去，比如想到另外一个绘本《阿虎开窍了》。但，我想从其中的一幅配图讲开去，这里有我和儿子在阅读中的发现。

“春天来了，在池塘的一角，安种下了种子。”请问：安是怎么知道要这么做的？他是从哪里学来的？

答案在其中一幅配图中。这就是绘本特殊的地方，别有魅力的地方，它的图承担着叙述故事的功能，并不仅仅是图文并茂、锦上添花的插图而已。这也为绘本的阅读带来了新鲜与喜悦，因为它需要发现。

“本把种子埋在雪地里”，“静去查找种植莲花的书籍”，这个时候安在做什么？他“去集市为寺院买东西”。这里有一幅非常重要的配图。大雪漫天，集市上是很热闹的。安背着筐，碰到了一位挑担卖莲藕的人，或说是他特意找到的。他拿出老师父分给他的种子，放在左手手心上，右手食指指着担子上的莲藕，他在向卖藕人请教，他们在交谈。

这一次对话，至关重要，一次相遇，让安开了窍——时机未到，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扫地扫地，该挑水挑水，“像往常一样”，这生活日常即是修行；时机一到，争分夺秒，毕竟过时不候。往大了说，安只是顺势而为。虽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时即使失败了也显得特悲壮，但若是“不知不可为而为之”，盲目地去做，就显得有些不动脑筋了。毕竟生命只有一次，时光一去，不可逆的，浪费了多可惜。

《安的种子》只是一个故事，设置本、静两个人，是为了与安相比较，这样的设置当然有效果，呈现了梯度——本，连种子都没有发芽；静，发芽了但枯死了；安，成功了，开花了，一个比一个成功。换个角度来看他们三人的梯度——本，太急于求成，做得“不及”；安，刚好，就是平常的生活，正常的节奏；静，做“过”了，温室的花朵，过犹不及。但其实，这样的对照设置对生活来讲，也是单薄的，理想化了的。难道静就没有在典籍中找到需要在春天种下种子的信息？生活太复杂了，有太多的偶然性，如果安没有在集市上主动找到或碰巧遇到卖莲藕的人，他又会怎么对付他的种子？

想到小学六年级的一篇课文，苏轼的《书戴嵩画牛》，里边有一句话：“古语云：'耕当问奴，织当问婢。’不可改也。”又想到《论语》故事：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这都告诉我们，术业有专攻，熟能生巧，专业的事要请教专业的人。而且，“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实践才能出真知。书本上的知识是死的，生活是流动的，若一味照本宣科，那么尽信书不如无书。更何况，知识不等于智慧。

《安的种子》将背景放在冬天，环境恶劣哪；将人物设置为小和尚，戒贪戒嗔戒痴，修行啊。种子是莲花的种子，“花之君子者也”，出淤泥而不染。我们每个人都很平凡，但我们每个人又都是奇迹（我们能来到这个世界是多小的概率哦），珍惜自己，认识到自己的普通，承认父母、儿女的平凡，这样才能够静下心来，静待花开。

为人父母师长，要助长，每一代新人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但不可拔苗，成长的经历有其规律。我们知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棵树与一个人，树不好催熟，人也不该催熟。一棵百年老树，它占据了空间，凝聚了时间，见证了人间，累积出来的财富。

再换个角度看《安的种子》，想在冬天种出莲花来，这是多创新的一个挑战。难道安与静的尝试，就没给我们一点启发？我想，我们对他们也不该全是否定的态度。安从卖藕人那里得到了怎么种的信息，他就没有分享给本和静？至少静，还是来得及挽救的吧？甚至本的种子也能获得发芽的机会。

还是欲望在作祟，本是“我要第一个种出来”，对他来讲，重要的是“第一个”，竞争啊。静呢，“把它当成宝贝”，看似给了它最好的。他们种种子，其实不是为了种子，而是为了自己。而安，保护种子，不像本、静那样做就是很好的保护，去请教卖藕人就是保护，他把种子还给种子，该种子经历的就让种子去经历，不附加自己的意志。就像父母对儿女，儿女并不是父母的附属品，他们是独立的个体，如纪伯伦的诗：“他们借助你来到这世界，却非因你而来。/他们在你身旁，却并不属于你。/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却不是你的想法，/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网传一封胡适写给儿子的信（我没找到出处，很可能不是胡适写的，借胡适之名而已，大家疯传，并不在乎它到底是不是胡适写 的。我找到胡适《我的儿子》，不是同一首诗），“我并不是你的前传，你也不是我的续篇”，也是这个意思。

《安的种子》，我本来想好好写一篇，因为书后面的四篇文章，都没提到这幅图的重要。但真写起来，信马由缰，随意了。

随意就随意吧。《安的种子》寓了哪些“言”在其中，我们各取所“知”。如果你也阅读《安的种子》，我建议你认真看看这幅图。——正视自己的疑问，请教专业的实践中的人胜于书本；掌握规律，顺势而为；生活只是平常，平常即是修行，该吃吃，该睡睡，把种子还给种子，不把种子当成自己的道具。

从写作设计的角度看，这图也很真实贴切，来源于生活。冬天，正是卖莲藕的季节。最近看了很多很多与杨梅有关的材料。有一条记载于杨梅种子有关，若写成一个故事，肯定也是很好的。

一颗杨梅核，决心长成一棵大树，结出好吃的杨梅。

它浸泡在粪坑里，整整六个月；然后包在湿润的泥土中，在春天里发芽，抽枝。

一尺多高了，种到菜地里，后来又种到山上去。

四五年过去了，就它没结果，它是一棵雄树。雄树不会结果。当初的愿望怎么实现？

嫁接，受皮肉之苦，锥心之痛，在树干上凿一个方寸小坑，将雌木填进去。

最后终于结果，又红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