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徐创进：《她》

原创作者：徐创进

图文编辑：阿拉善文化艺术传媒

《  她  》

1

那年的中考，将全班的同学各奔东西，她留在了繁华，而我走向了大漠深处……

黄茫茫的沙漠折射着黄茫茫的阳光，上下烘烤着我的焦躁和烦恼。骡子吃力的翻越着一个接一个的沙丘，和我一样的汗流浃背。前看是漫漫黄沙，后看还是漫漫黄沙，这漫漫黄沙咋就没个尽头。

三天的路程终于回到了牧区的家，从此开启了我的正式牧民生活。整天以牛羊为伴，骆驼为伍，只是在晚上，经常梦见校园生活，也梦见她……

不是有多难忘，只是淡淡的回味，不是有多难舍难分，只是丝丝的遗憾。从小学到初中，她是班里衣服最干净，学习一直在前几名的女生。文文静静的总爱穿一件红上衣，黑顺顺的头发扎个小马尾，走路一甩一甩的。

如今走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也就意味着以后将会越走越远，永不交集。每次从梦中醒来，心里总是缕缕失落，便爬在炕上的被窝里，点燃油灯把内心不断跳出的诗句记下来，就把这些诗叫“油灯下的诗”吧。

《因为爱你》/因为爱你/无需那些海誓山盟/就像爱那首歌/只要用心去听/我要用手折断/路边那曾划破你脸庞的树枝/然后用你的目光/去包扎我受伤的指尖/收集你所有不经意的来来去去/和微笑的容颜/为我的灵魂/编织一个美丽的梦/然后让现实的风/吹干我苦涩的泪……写的心潮起伏，写的泪眼婆娑。有对她的一丝不舍，有我自己的无奈，还有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可这漫漫黄沙的阻隔，阻断的不止是心，不止是情，还有一切消息。这种阻隔注定了我就是一粒忧伤的黄沙。

也许一个人的快乐和幸福，大多源于这个人的无知和甘心。就像我那些牧民伙伴们，一盆羊肉几瓶酒，能让他们把拳划的面红耳赤。一把好牌，能让他们把扑克摔的“啪啪”炸响。至于那些一年见不着几次的公社干部，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那种身份，那种地位根本和我们的世界无关。一天开心着简单的游戏，快乐着微薄的收入。

假如我也不曾出去上学，就不知道有比骡马更快的汽车，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她，那么我将会和他们一样快乐幸福……

一次偶尔难得的外出，竟然在路上碰见了同样是我同学的她的表哥，说是要去给她过生日，就像一下触碰到了我一种莫名的敏感，匆匆离开后脑子里各种假想她现在的情景，现在的样子，回到家里继续着我油灯下的诗。

《祝福的呼唤》祝福的呼唤/是否还能震撼你的世界/就像追忆的灵魂/能否在往事中重逢/这突然飞来的点点滴滴/就像一场萧瑟的秋雨/打湿了过去/也打湿了现在/时光是在飞逝/还是为我停留/就像烛光中的你/是否还在诉说当年的愿望/还是早已改变/无法割舍/那每次心中挥手致意的方向/难道执着的目光/看到的永远是背影吗……

2

在那个“知识改变命运”的年代里，只要能考上学，回到原籍都会给分配工作。那种“铁饭碗”不仅是每个学子的梦，更是所有家长的梦想和骄傲。可当考出去的同学都回来时，只有她留在了外地。那时的我对阿拉善以外的世界还是一片陌生，不知道比巴彦浩特更大的城市会是什么样。

人生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梦想相同，可路往往会相反，能力想当，命运却差别很大，事到如今也该为我油灯下的诗做个了结了……

《流星.清泉.爱情》就象流星的淹没/只留下短崭的闪光记忆/于是/我化做了山涧的一汪清泉/从你照亮我的那一瞬间起/我便因为难忘而终日淙淙流泪不止/在那晴空万里的时候/我不知该怎样为你祝福/任那思恋流向远方/而每当狂风暴雨来临之时/我又不知该怎么为你祈祷/深怕你随那雨柱落下/摔碎了你的梦/也摔碎了我的心/终于/在狂风暴雨中我开始咆哮/我在滔滔的小河/我在滚滚的大江/我来到波澜壮阔的大海/我化做巨浪随那狂风/一次次冲向海岸/又一次次被撞的粉碎而退回/我用我生命的部/撞击出一首最动人的悲壮情歌/当一切归于平静/我沉静在大海的最深处/看到自己满身的伤痕/原来我为你担心竟是如此的疯狂/当我突然发现大海竟和蓝天一样美丽/也有白云飘过

/原来思念你的意境竟是如此美丽/我突然多么渴望你再次出现/就算化做一个小小的陨石/也会在这无边的大海上/溅起久久不能平静的涟漪

屋外电闪雷鸣，狂风骤雨，屋内被窝浮躁，油灯跳跃，翻江倒海的思绪化成了飞舞的笔……不为谁读，只为自己记下，然后藏在心底永不翻阅。

就这样，她的影子让我记成了油灯下的诗，十几年了，我也搬出了沙漠。油灯下的诗积压，泛黄……可我不翻，时光会翻，也许这就是扯不断的缘。在一次同学小聚上知道了她的电话。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不愿意让人提起她，也一直刻意回避着她的消息。总喜欢在故作潇洒下隐藏着心神不定。

终于回到了自己单独的空间里，给她发了一条很文雅的短消息，她很快回复问我是谁。当我写上自己的名字还在疑惑她是否记得我时，同样文雅的消息来了。而且接二连三，一下把我这个十几年造就出来的粗野牧民又带回了最初的样子。

几天后关于个人问题这个有些青涩的话题还是被挤了出来。当得知都是单身时，便毫无悬念，没有太多的商量和沟通，就走在了一起。于是一直在往事中那个扎马尾的小姑娘，突然成了眼前这个大了几圈的成年人，感觉人生咋这么奇怪……虽然婚礼简单的有些心酸，可还是感觉这突如其来的婚姻生活有些新鲜。

我和她都是属于那种比较独立，有主见和自己思想的人，在婚姻生活中，这些也成了针尖和麦芒。奇怪的是很快两人之间的那点陌生感消失了，就像有人把我们分开的那段时间给切除了，然后直接把以前的学生生活和现在的婚姻生活接在了一起，就像从没分开过一样。这样见不得离不开的日子一天天的过着……

3

有一次她去东北出差，回来后她就告诉我，东北雪大，在高速公路上单位的车失控，像蛇一样不断撞击高速路两侧护栏几次后，有着丰富雪地经验的东北司机还是把车控制住了。她说就在车失控的那一瞬间，她想到了我，想到还有好多话没和我说。听她说这些，我突然感觉那失控的轿车就在我心里撞击，一阵疼痛……

可能很多年轻的夫妇都和我们一样，因为年轻健康，在不断向前的努力拼搏中，只想着活，更好的活，在无止境的未来中拼命的追求着，伴随着无止境的争吵，却从未想过对方死了的情景。只有在突然经历了生死瞬间，才发现彼此都是彼此心里最难割舍的痛。看着她的样子，我心一直在后怕。就想我以前为啥要跟她吵，谁对谁错就那么重要吗？就算分清又能怎样？她以前争吵一句比一句急，一句比一句声音大，那种急也许就根本不是在辩解什么，更不是在讲什么道理，就是想让我赶快服个软，让她一下吧。

从那以后她一急我就赶快认错，这种想法果然正确。每次看她那种胜利者的姿态开心的说出“这还差不多”的样子，我也很轻松。几次无意中听她在别人跟前由衷的自叹我对她好，我总是感觉自己以前太混了。

前不久她因一直久集的小毛病最终需要一个小手术来治疗。签字前我一直在安慰她，任何一个手术签字时医生都会说的很严重，这没什么。签完字的晚上，病房的安静中总有病友的呻吟声，她突然双手握着我的胳膊告诉我，她在她的手机里给我写下一封信，如果她下不了手术台，就打开她的手机看看。我嘴上安慰她不要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可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个不停……

回想我这半生，总是在对父母依赖的不忍心和自己的前途、想做的事之间选择 ，尤其在最近这母亲瘫痪的七八年中，我就像是戴在驼队上的铃铛芯子，左右撞击，人生的驼铃响个不停。有时烦了就感觉父母这辈子是找我讨债来的，要把对我的养育之恩加倍的讨还回去，以至于让我羡慕那些孤儿。可转念一想，但凡有一点办法，哪个父母又忍心连累自己的子女？这让我很难过，而更让我难过的是也让她一直为我默默的承担着这些。

出院后很多她要我做的事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可我还是很愿意。因为我逐渐明白，人与人之间，最和睦的相处方式就是大的让着小的，强的让着弱的，而在夫妻之间，妻子永远都是那个小的，那个弱的。就像我的婚姻爱情，没有轰轰烈烈的刻骨铭心，也没有撕心裂肺的死去活来，只是生而淡淡的依恋，死而浓浓的不舍。两个人一路风风雨雨中走来，扛起一个家的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而是两个人的同心，要不人结婚干嘛。

今生既然相遇了就好好相处，哪会有什么来世。今生一世，自然而来，就得坦然而去，最后还是写一首诗来结束我的文章吧。

《哪有什么来世》如果有一天我走了/就请简单的将我化成灰烬/因为从此的我/再也不会看见鲜花/再也不会听到掌声/再隆重的仪式/我已毫无知觉/不必在乎别人怎么说/今生对我的好我都带走/哪有什么来世/如果有一天我真走了/不必为我伤心难过/此时的我/美好没了/痛苦也没了/快乐没了/悲伤也没了/我把今生对你的好都留下/做好今生/哪有什么来世/如果我走了/我最后的愿望就是/活着的人都好好的/感恩了爱/就顺便忘了恨吧/接纳了美的/就顺便包容一下丑的/接受了对的/也原谅一下错的/不要把遗憾留给今生/哪有什么来世……

作

者

简

介

徐创进，内蒙古阿拉善腾格里沙漠的牧民，初中文化。我不能用华丽的语言表达我的诗，只能用内心的真情拼凑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