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欣赏｜鄘风 君子偕老

第三章 君子偕老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挮也，扬且之皙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瑳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绉絺，是绁袢也。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古代皇妃

【注释】

1.副：周振甫认为是指首饰。高亨则认为是假髻。假髻是指假发所做的发结，是妇人的一种头饰。

2.笄（ji 音鸡）：插在发中的簪子。

3.六珈：高亨认为六珈即六枝，而高亨认为六珈是指加在簪子上的珠宝。

副笄六珈：如果按照高亨的理解，是说妇人的假发结上插着六枝簪子。而按照周振甫的理解则是指妇人头上的首饰和玉簪上点缀着六颗珠宝。

4.委委佗佗（tuo 音驼）：周振甫认为是指庄重又雍容。而高亨则认为是指颤动摇摆貌，又一说为高耸貌。但结合下文如山如河句，可以推知，此句意在描写妇人仪态的庄严、庄重，似与高亨所解颤动摇摆不合。所以对于这一解读存疑。

皇帝与皇妃

5.象服：周振甫认为是指绘画的衣服。高亨则进一步解释说，象服是指衣服的周边与领袖上都镶上了花边。总之，象服是指贵族镶上了彩绘图案的华丽服装。而且，贵族服装纹饰的范围也不限于周边和领袖。

6.玼（ci 音此）：高亨解为玉色鲜明貌，但结合下文，此句旨在描绘服饰的形态，似与玉色的描绘不同。周振甫只取鲜明意，但是描绘服饰为鲜明仍嫌有不妥处。

7.翟：绣着山鸡图案的礼服。对于翟字的解读诸家意见较为统一。

8.鬒（zhen 音诊）：黑发。

9.髢（音敌）：假发。

古代皇妃的头饰

10.瑱（tian 音掭）周振甫认为是垂在两耳旁的玉。高亨则进一步说，耳旁的垂玉，左右各一，以丝绳系之，绳的上端联在首饰上，下端有穗，垂到胸部。

11.象：象牙。

12.挮（ti 音替）：周振甫认

古代皇妃精美的头饰

为是发钗类首饰。高亨则认为是搔头的簪子。

13.扬：额，眉上广。高亨则认为是玉名。

14.皙（xi 音希）：形容皮肤白净。

15.瑳（cuo 音搓）：高亨认为是形容玉色鲜明洁白，但结合下文可推知，此句意在形容妇人仪态或服饰的秀美，似不宜解作玉色鲜白。周振甫只取鲜白意。

巩俐扮演的皇妃

16.展：周振甫认为是礼服。高亨则进一步说明，一种女衣，细纱制成，上有榖粒文，丹红色，夏天所穿。

17.絺（chi 音吃）：细葛布。

18.绁袢(xie fan 音谢烦)：夏天穿的白色内衣。

19.清：清秀。

20.扬：借为阳，漂亮。

21.颜：容貌。此句形容女子有玉一般的容貌。这是高亨所作解说。扬：视清明。扬：额角。这是周振甫所作解说。

《君子偕老》

22.展：诚然。

23.媛：美女。

【译文】

这就是我们国君要与之偕老的王后，头上插着六枝发簪，点缀着无数的珠宝。仪态威严庄重，如山似河。华贵的礼服穿着得体，如果人长得不够漂亮，那可如何是好？

光鲜呀，艳丽呀，看那纹饰雉鸡的华服多么耀眼！它的主人黑发如云，哪里需用假发修饰。美玉的耳环，象牙的发簪。容颜似玉，皮肤白晳。这难道不是天成的美人！难道不是天设的王后！

鲜艳呀，华丽呀，看那礼服多么光彩夺目！罩在那细葛布内衣上的，是那细纱做的白色衬衣。王后她眉清目秀，似玉如花。如此倾国倾城的佳丽，真不愧是我们国家的第一美女！

仪态万千的清代皇妃

【欣赏】

按照传统的意见，这首诗歌是讽刺宣姜的。宣姜是齐宣公之妻，宣公死后，她又与宣公庶子公子顽姘居，生了三男二女。齐人不满意她的淫秽，所以创作了这首诗歌讥讽她。

人们之所以认为这首诗歌是一首讽刺诗，可能是因为诗中有“子之不淑，云如之何”一句的缘故。可是，我们需要了解“淑”字是否有道德意义？“不淑”二字究竟有没有批判妇人不贞的意义呢？

国风《关睢》中有“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在这里“窈窕淑女”主要是形容少女容颜秀丽，仪态典雅、大方，性格温婉、文静。对于少女而言，道德含义是强加不上的。在《诗经》里“淑”字不仅用于形容少女，也用于形容妇人，所以，我个人意见，“淑”字不应当有道德意味，“不淑”也不能用于批判妇人的不贞与淫秽。

通览全诗，几乎都是在描写贵妇人衣着华贵、仪态庄重、容貌美丽，还盛赞她混然天成，天生就是做王后的命。偏偏只有一句是要批判她的道德败坏和生活淫乱，我认为这个意见与全章主旨相背。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赞要赞到极致，批要批到彻底，有人认为这是诗文作者故意制造的强烈对比，目的是以其仪态的雍容华贵与容颜的娇美来反衬她的道德败坏与生活不雅。我不能认同这一意见。我个人认为，《君子偕老》是齐国老百姓为赞美自己的国君夫人而创作的诗歌，全诗只有赞扬，而没有道德批判的意义。君子代指国君，君子偕老代指国君的第一夫人、正妃，后世的皇后。

先秦与汉人解《诗经》都要将德育思想强加到诗文中，这是伴随着君主中央集权的发展而出现的儒学政治化的结果。也是尊重孔子与推崇经典文献思想的产物，同时也是思想僵化的一种表现。汉武帝时期，采用“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文化政策，并不是一个偶然现象。中央集权的君主制与儒家的思想统治，构成为秦汉以后大一统社会稳定的必要条件。

崇经尊贤的思想，影响了我们几千年，铭刻在我们的骨子里，时时刻刻都在主导着我们的思维方式，但是这些思想与求真求实的原则是相违背的。追求真理，就需要时时刻刻都要与迷信和教条做斗争。我们的结论也不一定对，但重要的是，在我们做出结论时一定要遵循理性思考的原则，勇于怀疑，敢于批判。当旧结论不能用于解释新现象时，就要勇于创立新知，使用更合理的言论来代替旧结论。

西安：幼儿身着古装跪拜孔子

怀疑是一切新知的前提，迷信与教条是阻碍真知建立的最大的绊脚石，而且迷信与教条的力量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

【参考文献】

《诗经译注》 周振甫 译注

《诗经今注》 高 亨 注